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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眼中的灾难 (1人在浏览)

哪咤

小学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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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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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眼中的灾难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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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眼中的灾难
By [ 许知远 ] 2008-5-19 17:36:28

太直接与集中的赞扬对一个年轻人没有好处。

但是我记得自己刚成为记者时,多么渴望别人的赞赏。

写这篇的文章是《生活》的一个24岁的记者,她之前几乎没有采访和写作经验。在名义上她
是我的助手,尽管我幻想过自己是James Reston式的人物,每年雇佣一位年轻、雄心勃
勃、聪明的助手,然后他/她能在一年的训练中迅速成长。但事实上,我没有给她提供太多直
接的帮助。在面对这场地震灾难时,她的敏感、直接、生机勃勃,都令我汗颜。

地狱七十二小时(大标题)


撰文:周雅婷


(引言) 这场战争中,人类一直看似胜利在望,最终却一败涂地。



5月13日,聚源中学,活着的地狱(小标题)


上百具尸体塞在白色的袋子里,并排摆在地上。


我从未想过一生中会面对这样的一幕。


我蹲在地上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的尸体几乎看不到尽头。人们在袋子之间走来走去,揭开每个
袋子,辨认尸体的模样。确认不是自己的亲属,没有欣慰,又陷入紧张的寻找。一个女人蹲在
地上,把袋子揭开小口,里面漏出两条细嫩的小腿,是个儿童,穿着蓝色的短裤。那女人蹲在
那里,犹豫了很久,最后站在他旁边的男人把袋子完全揭开。里面的孩子穿着白色的米老鼠汗
衫,脑袋已经肿胀得无法辨认,整个脸是紫红色的,面目全非。我顿时头晕目眩,妇女坐倒在
地,倒吸凉气,嘴里啊啊地发不出音来。男人蹲下来,对着尸体哭起来。


我晃晃悠悠地勉强走出殡仪馆大厅,在路边剧烈地吐起来。这里是都江堰城外的殡仪馆。地震
后的第二天。遇难的尸体如同货物,被放在卡车里运来。工作人员每次把几个尸体摆在推车
上,拉进大厅,并排摆在地上。推车就是超市里理货常用的那种。之后,尸体反复地被消毒水
喷洒,但是依然无法掩饰阵阵尸臭。


这里的很多尸体来自聚源中学――都江堰附近的一所乡镇中学。24小时前,孩子们还都在上课。


我到达聚源中学的时候,它已经面目全非。半边教学楼完全垮塌,钢条狰狞地从另外半边张牙
舞爪地龇出来。学校被封锁,除了救援人员谁也不能进入。学校对面的篮球场倒是开放,连续
的雨水把它搅成了泥塘。不过现在更像停尸房。孩子们的尸体就这样摊开放在篮球场上。我的
脚深陷在黑泥浆里,被这样的阵势吓呆,惊吓我的除了尸体,还有活人。学生的父母家人哭着
喊着,跑来跑去,跌倒在泥里,再爬起来。


操场上搭起了各种各样的简陋帐篷。每个棚子都如同骇人的坟墓,里面躺着死去的学生。家长
们围在尸体旁边,送孩子们最后一程。他们为孩子换衣,换鞋,仔细地用棉被包裹身体,再在
上面放松枝祈福,最后烧纸烧香。整个过程伴随嚎啕大哭以及念念有词。每个被牢牢裹住的身
体,都曾经鲜活,他们承载着家庭的希望,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叫张蕾,我女娃。”这个父亲,看见我默不作声地拿着录音笔站在一边,走过来轻声和我说
话。张蕾裸着上身躺在地上,乱发遮住了脸,我隐约看见她嘴里的白牙。微微隆起的胸膛刚刚
开始发育,却再也不会成熟了。她的母亲扑倒在泥里,一脸一身的泥,她咧嘴大哭,我才发现
嘴里也是泥。我想看看看她的眼睛,但是又害怕看见。亲戚们一边安慰母亲,一边不熟练地为
尸体换衣。他们的生疏拯救了我,我始终没看到她的脸,我只是盯着她白皙的背部流泪。我本
意没想哭,更多是震惊,但是棚子里的烟雾缭绕刺激着我的泪腺和脆弱的神经。


棚子里的每个人都在哭。一个侏儒蹲在火盆边烧纸。她的脸几乎趴到了火里。她女儿的尸体就
在旁边的一扇白门上,包裹的被子一角漏出一根淤青的手指。我想象这样的一个母亲要经历怎
样的磨难才能像常人一样怀胎十月,更不要说抚养孩子到长大。如今,她这些年的付出,只换
回了棉絮里一个冰冷的尸体。她前后晃着短小的手臂,喊道:“我的孩子啊,你是好孩子啊,不应该啊……”


我正揪心地看着她,一个爆竹的碎屑炸在我身上,右腿被灼烧得炙热,但是我一动没动,面对
如此多的死亡,我还能为什么所动呢?炸在我身上的爆竹叫升天炮,预示死去的人将升上天
堂。如果他们真的升上天堂,活着的人正在经历地狱。


一个披头散发的母亲正在雨里追赶一辆黑色的SUV。她穿着拖鞋,溅起高高的泥浆。她拦住
车,大喊:“我们要火化!带我们去火化场!”车主拒绝了,他的车上已经躺了3具尸体。母亲
两眼通红,继续叫嚷:“我们要火化!”到SUV开走,她还是那句话“带我们去火化……”


聚源中学计算机教师,老张,静静注视着篮球场。他身材瘦弱淡薄,带着大而圆的眼镜,坐在
椅子上,这是他学生上课时用的椅子,后面还有编号,24号。我试图采访他,他就干坐着,
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许久,我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录音笔说:“能不能帮我们申请点
吃的和水?我们需要一些棉被,还有更多的篷子……”之后是很长的沉默,他又说:“我们从昨
天就没吃东西了,也没有水,楼都塌了,好久也没人来,我一直在组织大家抢救,但是太多了,太多了……”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他在那里喃喃地说:“一下子就塌了……塌了!”



5月14日,都江堰,混乱(小标题)


都江堰城区一片混乱。聚源中学只是灾难的冰山一角。


城区街道两侧搭满帐篷,由于昨天的雨水,帐篷里潮气很重。几个家庭成员坐在地上,紧紧挤
在一起驱寒保暖。能这样靠在一起是幸运的,还多家庭可能永远地失去了亲人。


“我们早晚要暴乱的!你听见没有!早晚要暴乱!”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几根头发稀疏的贴着
脑皮,站在都江堰中医院门口,对着面无表情身着迷彩的战士吆喝。几个妇女抱着男人的腰,
边哭边向后拉拽,说:“再等等吧,再等等……”“等?!两天了!再不救就死光了!让我进去!
你们傻站着干啥?!”男人两眼通红,脸也憋得通红,一只手在空中乱舞。周围围着一群人,
有几个还在哭。男人终于挣脱看抱着他的几个女人,但是他并没有冲向医院大门,他似乎突然
耗尽了所有能量,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喃喃地说:“再不救人,我们就暴动……”“暴动”两个
字重重地落在地上,砸得中医院门口的人群一片安静。


围满人的除了中医院门口,还有新建小学。这里哭声震天,家长们把狭窄的校门死死围住。
“造孽啊!”站在我身别的一名长相清秀的妇女,长吸一口气,声音从我的左耳穿过右耳,传向
马路的另一边。之后,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喊声,将我淹没其中。


学校门口是一排沉默的营救人员。他们穿着黑色的雨衣,排成人墙,把学校的入口包围起来。
他们被彻底地禁止交谈。 雨水模糊着他们的面孔,也模糊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远远看来他们
就是一堵胶皮的黑墙,隔离着学校和操场、遇难学生和焦急等待的家长。


马诚宇这时候也站在我身边,眼睛湿润地向里张望。早上他骑着车子送十岁的儿子上学,那是
他最后一次见到他。地震的时候,马诚还在上班,几十秒的晃动后,公司的楼没倒,迷糊了一
会儿,突然想起了儿子,就一路跑到学校。一到学校他就呆住了,大半个教学楼塌了,只有老
师办公室的一半还勉强立着。雨水打在废墟中,溅起一片哭声和救命声。陆续跑来的家长都有
些发愣。突然一个人大叫:“快救人啊!”马成宇这才醒过来,冲上废墟,用手开始刨挖。几个
人用力搬开一片墙面,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娃娃,他们或者相互摞压,或者被水泥板卡
住,哭声突然暴露出来,不哭的已经闭上了眼睛。马成宇心急如焚,一边大叫儿子的名字,一
边把能移动的孩子背出废墟。家长的自救进行了几个小时,救援部队来了。家长们被清出学
校,部队把守住学校的大门。那一刻马成宇以为希望来了。现在,站在学校门口,他为自己当
时配合部队懊悔不已。


震后当天,由于雨水过大,新建小学的营救部队,停止救援了几个小时。门口的家长从满怀希
望,变成焦急,最后变为愤怒。他们质问,你们到底救还是不救?守门的部队没有什么答复。
他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几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是由于家长的愤怒造成比营救更大的危险,还是他们终于接到了命
令,部队又开工了。但是他们进度缓慢,又引发了新的愤怒。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没
有工具,缺乏经验,他们还没训练如何面对灾难。


从昨天到今天,部队的营救有条不紊,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过缓慢。焦急和愤怒的家长耐心达到
了极限,他们需要个出口发泄。突然人群里一阵骚乱,远远地看见有人相互推搡。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是两个家长。一个家长对另一个说:“别哭得太凶了,又不只是你的孩子在,我们的
都在!”被劝的家长伸手就是一巴掌,哭着喊:“我哭你还要管!”被打的人惊愕之后,冲上
去,两个人撕扯起来。所有人都在劝架:“不要打自己人,要打也是他们!”我朝说话人手指的
方向看去,那里站成一排守门的部队小伙子们一脸的无辜。


比等待营救更凄惨的是什么?是被遗忘。


都江堰城北的一所网吧,一楼被二楼压垮,五十多人没有一个逃出来。如今唯能看见的是一块
写着“不准未成年人入内”的铁牌。

谢苗还有几个月就18岁了,地震前一个小时,她来这个网吧上网。之后她就再也离不开了。
现在,她的母亲站在曾经的网吧门口,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伙子说话。

“有人来过吗?”母亲问。

“有,看看又走了。现在没的时间来挖。”小伙子说。

母亲沉默一会,又问:“真的没有活着出来的?”

“没有,听说过几天来挖挖,就一起运走了。”

“运到哪?”

“不知道,烧了吧,怕有病要集体处理。”


小伙子说得心不在焉,母亲却震惊得前后晃动起来,她用手捂住了嘴巴。她那个白皙爱美的女
儿如今要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化为灰烬,她连最后一眼也看不上了。

好久,母亲沙哑又愤怒地问:“为什么不让认就运走!”

这是个质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我受够了小伙子没心没肺的回答,走上前去,拍拍母亲的
肩膀说:“不会的,一定让认。学校那面都是让认的。你为什么不早些来呢?”

“我每天都来,我也去指挥部找了,没人管啊!”母亲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我无言以对,把头扭向网吧,那个“不准未成年人入内”的铁牌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全文在《周末画报》)

――――――――――
另一个来自灾区的声音
http://www.bullog.cn/blogs/buchong/archives/138909.aspx

一些另类的声音
http://www.bullog.cn/blogs/liangwendao/archives/138453.aspx



希望每一位死难者的名字都能铭刻上纪念碑,而不是无名纪念碑。
 
解放军是可爱的人,但可爱是一回事,专业又是一回事。
 
我觉得士兵已经很努力的,第一时间到达也不一定是消防士兵,非专业救援不能强求太多,蛮干也不是办法。
本次也说明中国要加强灾难救援的准备工作,群众也要加强灾难正确自救意识和知识培训。
 
我们的防震意识也不够,几年一次的防震防灾宣传也只是纸上写写的,没有亲身练习过。再遇到灾害也会一样无组织无意识的束手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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