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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我爱你(连载小说) (2人在浏览)

飘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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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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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鑫是我见过的最自恋的雄性动物,他总认为很多美丽的妹妹在觊觎着他,只是他眼光太高,才使得她们很难得逞。他经常一边抱着本儿泡妹妹一边感慨,“唉,你说我咋这么英俊呢?帅得都拖网速啊!”

  “……我看见天上有牛在飞,你不要老是吹人家好不好。”


  “那是天牛……唉……曾因酒醉鞭名马……惟恐情多累美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不英俊……人民需要我帅,我不能不帅!”

  果然是贱中之贱,贱人中的极品。

  “秋天来了,一群天牛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S’型,一会儿排成个‘B’型。”我喃喃道,“如花我同情你。”

  丁鑫迅速翻了狗脸,“陈默你别以为你长得像周蕙我就会同情你!”

  丁鑫并不喜欢挖鼻孔,但“如花”这个名字一出世就受到了广泛欢迎,以至于超越了丁鑫的本名,红得极不正常。这充分说明了我的炒作能力和丁鑫的龌龊程度,哈哈哈。

  我收拾了包包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生态园看老虎吧”,丁鑫介绍说,“新来了个母的,长得跟你别提多像了,坐315去,运气好还能看见变态呢,最适合你们这种失恋的人了。”

  丁鑫这个禽兽最擅长在别人伤口处撒盐,如他所言,我非常不幸地再一次失恋了。相恋两年后被院长的女儿横刀夺爱,按常理我应该去找陈世美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惜上吊也不见得能挽回爱情,不然窦志鹏不会那么果断地说:你不要做傻事那是没用的。然后迅速挂机。

  言外之意我就是哭倒长城也与他无关,他铁了心做驸马。

  我决定去生态园看老虎,因为没人爱,才更要加倍自爱。

  351之所以在这个地区成为一个传奇,和司机师傅们的大胆作风过硬技术是分不开的,真的很拽,至少我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敢边开车边吃拉皮儿的师傅。

  那几天在女生中流传着一个隐晦的流言:315上最近有变态出没。阿雅立刻告诉我,“小心啊!现在变态可多了。”

  “没关系!我用小白兔高级儿童防蛀牙膏对付他!”我很有信心地说。其实我不怵这个的主要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最近已经倒霉到极点了。那天我给窦志鹏打电话,第一次很久都没人接,第二次打过去是关机。我认为如果给男友打电话遇到占线、不接、关机、不在服务区等情况时,完全没有必要打第二次。因为破坏人家的欢乐时光实在是件不好的事情,也让自己很没面子。

  窦志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家是农村的,特别忌讳别人提起这个,我觉得他心态不健康,我妈下岗我也没避讳什么,但是窦志鹏受不了。上大学之前他有过一个温顺的小女朋友,那女孩在他家乡的一个小城市读中专,认识我后他说他们缘分早尽了,而我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我也就很傻地把这话当真了,后来他认识了院长的女儿赵雅丽,然后就发现他和我的缘分也尽了,于是坦白地说,“我们分手吧。”

  我想想看自己也没亏什么,分就分吧。院长千金和下岗工人的女儿,否泰如天地,现放着为事业献身的机会,我怎好厚着脸皮要人家陪我吃糠咽菜。

  阿雅倒是义愤填膺地问我:“要不要找人扁他一顿?姐姐帮你拉人!”

  我摇摇头,“算了,做人要厚道。”

  “封建妇女被休也得问清楚犯的是七出之条哪一出吧?”阿雅气得直跺脚,“你还玩起风度了?!”

  “只有两人相爱,对方才是自己眼中的惟一,如果他不爱我了,也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丫不要我是丫傻逼,我急什么呀?”

  我很坦然,毕竟不只是他一个人有审美疲劳。

  丁鑫立刻跟上说,“明明是她把人家玩弄了又不想负责任。”

  “哦……怪不得她这么平静,人家跟她的时候还是处男吧?”阿雅咂着嘴点头。

  “不一定,不过看她每天叨叨咕咕,肯定还是嫁不出去的花痴老处女。”








《别走,我爱你》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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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么两个混账室友……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美少女。

  我不和他们理论,你知道,和傻逼讲道理就像往五谷轮回之所里扔石头,其结果必然是溅到一身轮回的五谷。

  我叫陈默,女,在读本科生,无男友。现与两个朋友在校外合租公寓,准备考研中。


  如果你觉得我说话方式古怪……抱歉,所有失恋的人说话都一样死气沉沉。很遗憾你没在我春风得意时看见我,那时候我可天真灿烂着哪,智商和幼儿园小朋友有一拼。

  那天我没地方去,生态园的母老虎感冒,拒绝接客。本来很明媚的天变得灰沉沉,我在公车上过了一下午,坐到终点站,再坐回来。

  我在电话里对阿雅苦笑:“我被老虎拒绝了。”

  阿雅同情地对我说:“别难过,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碰碰运气,如果咱一会儿还能遇上变态,说明你的霉运已经差不多走到极点了。以后一定守得云开见日明。”

  “那要是碰不到呢?”

  “那……自求多福吧。”

  我也希望自己能转运,为此戴上了转运戒指穿上好运内裤―――你爱信不信,我穿这条豹纹内裤考试从来就没挂过。不但性感,而且实用,真是好东西。

  忽然手机在口袋里狂振,接起来却没声音,我扯着嗓子喊:“喂?”对方愣是死不回话。

  看看来电显示,是丁鑫这个败类。

  我发短信回去:“想给移动公司捐钱别拉我下水好不好?如花!为什么不说话?”

  “我靠你才如花!我的手机不能自动锁机,已经捐了不少钱了。我忍!”

  “幸亏我果断地挂机了,我的人民币啊!糟蹋在你这败类手中!”

  “我流的也是血汗,有点人性啊。我靠刚才看了一下记录居然有九秒,你果断个屁!”

  “废话!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被强奸在紧急求救?再说你的电话前六秒不收费,我一个人花钱不是很亏?”旁边有俩美女老是挤我,搞得我很不爽。

  “虽然我很帅但是你要相信我们政府的治安能力,像你这种沉溺于强暴幻想中的人我是不会来刺激你的。”

  “拉倒吧你,恐龙被强奸是一种福利。抓紧时间享受吧,你的这种机会并不多。”旁边一美女不知道怎么了,干脆挤到了我前面,我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后面居然还有人跟着也挤了过来。我挺不高兴的,又没到站你们瞎活动什么啊?一点也不考虑周边群众的反响,正琢磨着,后面那位还蠢蠢欲动挤得更高兴了。靠,我转过去就准备教育他几句,“你能不能……哎……什么啊这是……啊?变态?你就是他们说的变态啊!哎,你们快看!这里有变态啊!”

  那个变态仓皇逃下车时我还忍不住内心的兴奋,当着一车人赶紧给阿雅打电话,“哎!我真的看到变态了!传说中的变态啊!我亲眼看到了!”

  车上的人看我的眼光怪怪的,可能他们没见过能把变态吓跑的女孩子吧。我知道心理素质像我这么好的人是很少见的。

  平心而论,我这两个朋友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混账,尽管嘴贱,却是有一说一的实在人,多亏有了他们,我在头疼脑热的时候才要汤有汤要水有水,而不至于把嘴伸进热带鱼缸或马桶里解渴……你知道,现代社会很多人死在公寓楼里直到发臭才会有人发现。

  丁鑫很镇定,“遇到流氓,就要比他更流氓,遇到变态,就要比他更变态。陈默做得对!阿雅你要是遇到这种人怎么办?”

  “我?”阿雅挑挑眉毛,“我会问他‘这么小还好意思拿出来现世?’”

  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你翻什么?”

  “我好像丢东西了。”我不太确定地说,“夹子怎么没了?”

  丁鑫和阿雅的脸上同时出现三条黑线。

  我是个丢三落四,神经大条的女生。一年来我丢过三次钥匙,两次月票,丁鑫每次换锁时都是一脸的官司,“你真不是一般的弱智。”
 
我喜欢听那首歌 爱我别走
 
《别走,我爱你》一(3)



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无辜地说。

  “你够好命!”阿雅警告过我,“如果换我丢丁鑫会杀了我的。”

  “那他为什么不杀我?”


  “美女可以被原谅七十个七次。”阿雅酸溜溜地说。

  是的,你看不看宪哥的娱乐百分百?除了妙语连珠的男女主持外总要再搭配一个木头美女来养眼,基本要求是胸大无脑,会说“好可爱耶!”就可以了。

  美女总是比较好混,我也并不在意别人当我花瓶。凡事有利就有弊。你知道,女孩子太聪明并不是好事,或者说真正聪明的女生都懂得装傻。

  但是这一次非同寻常,我的皮夹里银行卡、考试卡、借书证……还有很多平时没用但关键时刻很要命的东西。

  丢男朋友没什么,丢皮夹可是大事。

  “你在夹子里放照片了么?”

  “放了,在海边你给我拍的那张。”

  “OK!”阿雅打个响指,“居然还是泳装照!一定会有人还回来的―――前提是男生拾到!”

  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说到魔鬼,魔鬼就到。”阿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就看你的了。”
 
这么长谁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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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
 
据官方的说法,2010年男女人口比例将达到120:100,黑市的说法是146:100,单从数据上分析,这真是个让人欢欣鼓舞的趋势,但一落实到实际就总不是那么回事儿,虽然男多女少,我们并没有机会挑三拣四,值得发掘的潜力股大多已被收购,游荡在外的散户又多半形迹可疑,江湖险恶,我们怎敢轻易留情?长期观望市场导致了队伍的老龄化,阿雅在二十三岁的高龄还没找到男友,我也比她好不到哪去,按理说读理科的女生,男友比工作好找,可是我们硬是磕磕绊绊一路闯过了青葱岁月,至今女萝无托,放眼望去,物院就剩了我们几
大龄女光棍,怎能不让人对月长嗟迎风流泪,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丁鑫比较实际一点,时常劝我们,“别瞎想了,考研吧,考完研再考博,这样好歹有个嫁不出去的借口。”

  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

  已经变成了西红柿,自己都不好意思老拿自己当水果了。偶尔做个脸都把门堵死,深感自己老不正经。

  你看,人失去了激情就是我们这样子。

  说我不恨窦志鹏那是假的,可是理想的胳膊拧不过现实的大腿。几年来我习惯了窦志鹏的存在,他的骤然离开实在让我措手不及,我的很多密码是他的生日,他走以后我不知道该不该改。我的很多书和资料都遗落在他那里,我不知道该不该上门去讨要。习惯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我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或者说,我喜欢身边有人让我感到安全,可以依赖。一旦意识到自己是孤军奋战,我立刻会开始发呆,丧失斗志。

  窦志鹏说,“你看,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觉了。”

  是的,不新鲜了,我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个男人离你而去不是问题,问题是青黄不接。

  阿雅寄希望于学业,她不停地报着各种GRE和托福的培训班,“至少事业不会有外遇。”

  “你那是学业!将来顶多发展成职业,事业和职业是两个概念。”

  “世界上本没有事业,做的人多了,也就有了。”

  真了不起。

  我经常回忆起自己大一大二时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也曾经是个有理想有激情的热血青年啊!怎么一个有血有肉的烈性女子就堕落成今天这么一具行尸走肉了呢?

  不行我得赶快振作起来回光返照一番。

  我钱夹里有“导航”的听课证,我的本意是大学毕业后直接工作,奈何僧多粥少,本科生臭街,加上专业就业面狭窄,工作绝不是说搞就能搞定的,我随一位师姐提前去招聘会看了一圈,回来对阿雅说了九个字:“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

  我不喜欢罗嗦,那天实在是受的打击太大了。

  我决定考研。

  电话里那个家伙说,他也在导航,很幸运我们还是在一个授课点。我连连谄笑着说“那好我就在3教楼下等着您”。想想光这句力度有些不够,又加上一句“我请你吃饭”。

  虽然钱夹里只有三十块钱,但在这拾金不昧的同学比恐龙化石还难得的年头,有必要为倡导良好社会风尚做出牺牲。

  我花枝招展站在路灯下卖呆。

  我承认自己是个随性到邋遢的女子。出门很少打扮。今天难得庄重一回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恩人的尊重,另一方面也存了点阴暗想法―――不我不是要逃避买单,我只希望对方看在美女分上别像阿雅一样看见菜单就情不自禁地一路狂点下去。

  不会的,我安慰自己,像阿雅那么无耻的毕竟是少数。

  他比约定早到一分半。

  是个还带点羞涩的男孩子,牛仔裤T恤一脸清爽,我猜他是学生―――也幸亏是学生,道德观尚未被万恶的金钱摧毁。

  他在二十米开外看了看我,欲语又停的样子,就是这个了。我立刻振臂大喊,“宣桦?我是陈默我是陈默!”

  音量过大。路人全往这边看。
 
宣桦同学脸红红地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一来就把钱夹递出,“给你。”

  这家伙也不认认人,我听课证上的照片是三年前的旧照,上面的陈默还是个女愤青,咬牙切齿看谁都不顺眼叛逆少女的形象,和现在判若两人。幸好没有人冒名顶替。

  我一迭声道谢,他脸红,摸着后脑勺,只是反复说,“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吃饭更是死也不去,我试图用现金作谢,他急红了脸,“我不要钱。”

  这么善良的孩子真的不多了,我发自内心地感慨。

  宣桦同学看我的眼神有点瑟缩,估计是被我振臂一呼的音量吓着了,我平时还可以算个玉女,情绪一激动就声音特大说话特快特煽情,搁古代就是陈胜吴广那种登高一呼万众相应领着大家造反的角色,搁现在我也有站在垃圾桶盖上号召大家加入环境保护协会的历史,那种协会,你知道的,进一个人给一份回扣。涉及个人利益的问题我从不手软,别骂我,俞洪敏校长最初也有过站在垃圾桶上给学生上口语课的历史,我相信他的主要动机也是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当然人家比我牛逼多了。

  我挺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平时说话不那么大声,这次主要是看到了钱夹,心情过度亢奋。宣桦同学镇静下来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他提议在路边喝杯茶。我想也好,给人家压压惊。不请饭总该请杯茶吧?

  宣桦说话声音不大,彬彬有礼。我想着想着就哈哈哈地傻笑起来,宣桦很有涵养地用看病人的眼神询问我,我说,“叫宣桦的不喧哗,叫陈默的不沉默,咱们这俩名字没起对。”宣桦停了一下,有点不大自然,“其实我觉得女孩子活泼点好,你觉得呢?”

  “那是那是。”我很感谢他,不是谁都这么给面子地把神神叨叨算成活泼的,他很会给人台阶下。

  我无限惆怅地回忆和帅哥共同度过的分分秒秒。爱因斯坦描述相对论时说过这么一段话,大意就是,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如果你和一位美丽的姑娘在一起聊天时,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云云。当时觉得老爱很色,后来发现老爱是实在,咋想就咋说了。
 
你爱信不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失败吧你!”阿雅翻了我一白眼儿,“有错抓的,没错放的。口水流了一箩筐还装纯情,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算了。”

  “我怎么能乱打恩人的主意?”我义正辞严地训斥她,“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爱滥杀无辜
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陈默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可是为你着想,嫁不出去的时候有你哭的。”

  “那也不能说那么明朗吧?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个一个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我这不是刚要了个手机号么?”

  “你要的?”

  “准确点儿说,人家主动给的。”我得意扬扬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咦?记着宣桦号码的那张餐巾纸呢?

  “怎么了?”

  “号……丢了……”我带着哭腔回答。

  咖啡厅里一时找不着笔,我当时急得差点咬破中指写血书。电话来得不容易啊!

  “人面不知何处去,花痴依旧笑东风。陈默,既然帅哥无望,那你来干点正经事好不好?”

  “什么正经事?”

“过来!复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过我这专业除了继续深造从事理论研究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出路了。我抹着眼泪开始做题。

  我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但很喜欢别人问我学什么。

  我可以非常牛叉地说:“原子物理学。”

  学原子物理的女生在女生中非常稀有,就像水牛中突然出现一头犀牛,大家惊奇之余也就顾不上问是不是美女了。话说回来,整个学院的女生也就掰着指头能数过来的那么几个,只要是XX染色体的,统统享受美女待遇,这也是我弃文从理的重要原因。据说我们学院一年轻讲师在网上征婚,条件只写了一个:女性。

  男同学说起这则轶事都带着惨痛的表情,女生则心照不宣地微笑,自古以来两性之间就以互相折腾为乐,纵然我们有幸学习尖端科学,仍未能脱此俗套。

  有一次我们班的丁鑫和魏臻抬杠,两人抬着抬着就开始互相诅咒,魏臻咬牙切齿,“靠,我咒……我咒你将来的老婆就是咱学院的!”

  丁鑫不含糊:“我咒你老婆是咱班的!”

  周围围观的男同学们狂汗,“太毒了吧?”

  历史上,当大批男性无法结婚时,他们就会聚到一起,要么成为和尚,要么结为匪帮……敝学院的男同学们无疑选择了后者……理论物理要求研究者具有缜密的逻辑思维、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久而久之同班男生都养成了只看美女一眼就能推论出该美女的年龄、身高、三围等数据的基本功,由此引申到她的爱好、职业、性格,并迅速联想到自己日后与美女共同生活,其乐融融的情景。加上前面老爱的例子,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知识分子里面的变态一点不比大街上少。

  我们刚进校的几年课业特别繁重,每天疲于奔命地应付学业,阿雅提醒过我要留几个后备以应不时之需,怎奈我有一种将身边男性处成兄弟的超强能力,对他们下手有种近乎乱伦的犯罪感。时间一长,曾对我有过觊觎之心的几个家伙都对我拍肩打背,口称“老大”,期末发奖学金,我一样要请客他们狼一样吃得不亦乐乎,并无一丝怜香惜玉之情。这事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恨得牙痒痒,NND,一顿吃十斤羊肉,畜牲。

  而我失恋两个月,至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原因……丁鑫给我讲过一个笑话,问一位农民伯伯为什么近亲不可以结婚,伯伯憨厚地笑了,“太熟,不好意思下手。”

  我那点暧昧阴暗的小心思啊,就这样被扼杀于无形。

  不下手就拉倒吧,我还看不上他们呢。我很阿Q地想。

  熟悉是浪漫的天敌,况且爱情需要一点英雄主义,女孩子都喜欢比自己强的人,试想这群傻小子整天在我眼皮底下活动,那点小伎俩我早已烂熟于心,青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上网泡妞的成功率还没我高,我又怎么能勉强自己去看上他们?
 
阿雅说:“你将来一定会闪电结婚,然后闪电离婚。”

  “为什么?”

  “因为你有让人一见钟情的硬件,却不懂得欲拒还迎的技巧!所以……”


  “所以我只要看上什么人……”

  “就要尽快把丫搞昏头,非你不娶!然后赶紧把生米做成熟饭!”

  “做你个头!我好歹也是一未来的女科学家吧?就这么没尊严?”

  “刷试管的工作很值得自豪么?”

  "......"

  算了,不胡思乱想了,我多少有点伤感。都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可是丁鑫在大街上见了漂亮妞儿就敢一路歪缠着套磁,我敢见了帅哥就冲上去要电话吗?我不敢。

  所以我还是再做一套数学真题吧。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飘忽在核外的电子,永远走着一条无规则的路线。干脆戴了耳机听歌,偷偷篡改了周董的歌词,“我感到很疲倦,能级低得好可怜,害怕再也不能跃迁到你身边……”

  宣桦同学,当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还会记得年轻时曾捡过一个傻妞儿的钱夹吗?
 
好不容易赶上周末,陪我出去逛个街呗?百盛打折哎!”阿雅每月不给商场捐钱就手痒。

  我坚决鄙视这种无原则的腐败行为,“你怎么那么闲啊?我不去,让你家慕容美眉陪你去!”


  “慕容说了,你再叫他美眉他就不客气了!”

  “他想怎么着啊?可别哭,梨花一枝春带雨,我可消受不起。”

  慕容园是阿雅闺中密友,我这么说一点没有鄙视慕容的意思,我真的很崇拜他,你要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那么自然地表现出温柔妩媚、娴静娇羞、孤芳自赏、小肚鸡肠、⒗锇肃隆…这些女性特征的,我做女人这么多年,自认比不上他。

  慕容和我说起来也是中学校友,按说两个都很中性化的人应该好沟通,但我俩被公认为有交流障碍,那次慕容其实是很善意地劝我改变形象,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阿雅赶到时我正怒气冲冲大骂:“我穿几号内衣关你鸟事?你管老子下不下垂?!闲事管多了容易长子宫肌瘤你知不知道?”

  我有个很不好的毛病是骂粗话,几经努力改进了一些,但在慕容面前还是一个没忍住爆发了。

  相比之下慕容就很有涵养,他含着眼泪甩开了阿雅的手,用手绢捂着脸跑回了男生寝室,整整两个月没和我说一句话。据可靠内线报告,这两个月中他可没闲着,在男生中唧唧歪歪,从穿衣没品位到胸部过大容易下垂,坏话说了我一箩筐,造成极坏影响。后来虽然大家言归于好,这些影响还是没能完全挽回,我为此深表遗憾。

  阿雅居然跟这么个人交往甚密,我对此很鄙夷,但我从不在她面前说慕容美眉什么,倒是慕容美眉常常在阿雅面前诽谤我,大嘴阿雅回来会一一转述,我气得要命,但不想留下和慕容一般见识的印象,因此只是很有风度地说,“他妒忌我!他妒忌我比他有男人味!”

  阿雅当时很冷酷地说,“你也没有人家有女人味啊。”

  眼下她却一脸媚笑,“人家不是有事嘛,其实他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夸张,上次他还说你有气质呢。”

  “直接骂我丑就得了,还整出个气质来……”

  不管怎么说,阿雅是决定要拉个殉葬的了,作为她的昵友,我义不容辞,只得慷慨赴死。

  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阿雅会对打折卖场情有独钟?我穿衣服没她挑剔,但我的原则是男友、卫生巾、衣服都是私人物品,不容他人染指,我坚决不穿别人试过的衣服,那会让我感觉很腻很痒,好像一个月没洗澡的感觉。

  阿雅兴致勃勃挤进花车边上的一群讨价还价的大婶中间开始淘金,我百无聊赖地转头去看旁边的内衣卖场。

  内衣卖场人很少,营业员趴柜台上打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爱慕”打八折?

  我低头看看自己。

  下垂么?

  试衣间居然没有插销,老大,你们可是内衣卖场啊!

  “噢噢,我帮你看着。”阿雅头都不回地答应着。

  女人啊,一见到衣服就丧失理智。

  我悻悻地掩上试衣间的门。

  我最早选的是一款纯棉加莱卡的白色BRA,想起阿雅说我没有女人味,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款式,营业员不失时机地推荐一款带蕾丝的BRA,“这是今年新款,面料也好,又透气又舒服,交叉肩带不会下滑,喜欢您可以试试。”

  我在试衣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谁敢说俺下垂?造谣!

  我调了调肩带,商场里在播蔡依林的歌,“骄傲的公主要回家,整装再出发。”我看着镜子,嘴角上扬给了自己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跟着哼哼“整装再出发……”哎?音响声音好像比刚才清楚……我下意识地向门看去……

  试衣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开了一条宽缝,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惊呆了千分之一秒后反应了过来,不顾一切向门口扑去,在我手接触到门的一瞬间,门外刚好有人经过,我们大眼瞪小眼。
 
宣桦……

  靠啊!

  我声音颤抖着说:“流氓……”


  宣桦也没经过这场面,小脸跟西红柿一样地解释,“我不是,真不是……”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交流的时候,立刻恶狠狠抛下一句“你不许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了门换好衣服,重新衣冠楚楚地走出来。

  该死的阿雅正在另一头拉着营业员及其他一些猫三狗四指手画脚。

  我看着低垂着头的宣桦,抽搐半天也没想起要说什么。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弱智,刚才假装没事让他走了算了,现在搞成这样可怎么是好?

  宣桦已经从最初的尴尬和窘迫中解脱出来,低头不怀好意地微笑。

  还敢笑?!

  我低吼,“不许笑!你要敢告诉别人,我要你好看!”

  只是恐吓而已,我不无沮丧地联想,刚才已经让人家“好看”了一把。

  “放心吧,我真的没看见什么,我也不会乱讲的。”

  假到家的谎言,“没看见什么”还怎么“乱讲”啊?我郁闷得不行,这人怎么连个谎都撒不圆呢?

  算了管他,他说没看见就没看见吧。只是面子上实在下不去。反正我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买衣服了,反正……那什么……圣经上不都说,上帝说,要走光,于是就走了光么?NND,地球太危险了,我想回火星。

  阿雅还在那边喋喋不休,我和宣桦面红耳赤地相对无语。

  “那个什么……要不这样好不好?我请你吃饭吧,消消火……”看见我用白眼球瞪他他立刻举起一只手,“向毛主席保证,我没有……”

  我耷拉着头,“算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人今天就这样吧再见。”一口气说了一串话我转身径奔阿雅而去。

  但愿我再也不要看见他。

  宣桦还算善解人意。我拉着阿雅原路返回时他还在那里站着,没有说什么,我一路低头看地板。出门的时候还捡了个一元的硬币。

  阿雅还没有逛到尽兴,十分不甘地回头去看花车上那堆布头。

  我没有解释我突然要离开的原因,商女不知亡国恨,我猜想阿雅这只物质动物一定会说,“看就看了,你也看看他不就扯平?”

  你知道,有一种女人是非常实际的,我不是,但阿雅是。

  为了平息阿雅的唠叨,我陪她连逛了三座商厦。在国贸的内衣部,阿雅看着各种样式花色匪夷所思的胸围,流连忘返。

  阿雅一直恨自己的胸小,我们合租的房子小,经常碰碰撞撞的,一次阿雅被丁鑫撞倒,恨恨地说:“如花吃我豆腐!”

  丁鑫立刻顶回来,“你有豆腐可吃么?”

  阿雅从此对丁鑫恨之入骨。

  营业员迎上来,很热情地问:“哪位选?您要多大号的?”

  我想都没想就说:“她,37A!”

  哪知道那个阿姨打量了下,说:我看她得穿B吧?

  就这一句话,弄得阿雅欣喜若狂,买完内衣,一路上都疯疯癫癫的,说着:我是B了,我有B了!B啊B……

  我四处说:这谁啊,我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

  阿雅买到了称心的衣服,心情好了很多,有说有笑。从第四座商场出来后阿雅大人终于感到累了,决定到对面快餐厅用膳。

  吃饭时忽然发现新大陆一般偷扯我袖子,“哎,对面有个帅哥一直在看我。”

  我一口珍珠奶茶差点儿喷出来,“花痴,你搞搞清楚,人家看的到底是谁?”

  “当然是我,难道还能是你不成?”

  “还有眼神儿这么差劲的帅哥?别是等着发传单的吧?”我叼着吸管回头看。阿雅幸福地涨红了脸低头小口吃菜做斯文淑女状。

  宣桦在对面悄悄招手。

  珍珠奶茶的吸管落地,我立马扭回头。

  阴魂不散啊。

  阿雅一脸得意,“帅吧?不许抢噢,这是我先发现的。”
 
我开始回想这几天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上天这么恨我?

  “阿雅美女,你快点吃,时间就是金钱,吃完赶紧再去逛,啊?”

  “你急什么啊?细嚼慢咽才是养生之道,你看我吃相多斯文,你看看你,那盘子,啊?吃得跟台风过境一样!”


  “死三八装可爱!”

  “饿死鬼投胎!”阿雅一边骂人一边向对面甜甜地笑,十分清纯。

  我如坐针毡,“我去洗个手,你快点。”

  手还在水龙头下面,手机就在兜兜里疯狂振动。

  “还生气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无奈地回了条短信,“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好不好?”

  阿雅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看宣桦,谁说女人不色?

  我见缝插针地警告她,“别犯色!你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唉,哪有什么好人坏人,都是买卖人。”阿雅看得浑然忘我。
 
有些大学男生天生具有淫荡的气质,比如说丁鑫,那天阿雅上网时问我“BF”是什么意思,我正要回答“boyfriend”,一边埋头跟女友聊天的丁鑫已经插嘴道:“baby’s father”。

  说完立刻深情款款对网上的女友说“我只爱你一个”。


  丁鑫这句话对N个女友说过,和我们校长的“再耽误大家两分钟时间,我只说两句话”一样不可信。

  丁鑫还为一个嫖妓被抓的大学教授讲话,他的理由是“古代诗人去妓院是去谈恋爱的,教授只是复古”。

  坦白地说,我不喜欢这样复古。但是好像很多男人喜欢。如果搁平时我肯定要和他理论一番的,但是丁鑫最近复习复得神志不清,有点逮谁咬谁的意思,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同样的症状还出现在很多考研一族的身上,也可以理解为职业病,如果考研可以算一种职业的话―――补充―――猪狗不如的职业。

  我除了偶尔和阿雅逛街时四处打量帅哥时顺便意淫一下,平时并不动凡心,每天忙于复习,周末偶尔上网灌灌水,很有犯罪感。灌不到十分钟立刻下来,学习。

  我们这一代就是犯罪大概也少有犯得有气魄的,十几年应试教育就像传说中的熬鹰大法,性子再硬,最后也变成了解题机器,少有人性。当年为了方便就业我选择了理科,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微积分,Caculus一看我就头皮发麻。我们高中老师常说马克思当年写资本论时累了就做两道微积分休息休息,我就此埋下了对马克思的深仇大恨。现在为了一个研究生学历我还得硬着头皮把这鬼东西再学一遍,实乃人间悲剧,我无语凝噎。

  屋漏又遭连夜雨,破船偏遇顶头风,踏着三寸高跟鞋爬楼梯时崴脚,我一瘸一拐单脚跳着找到教室。

  人很多,三百人的大教室都挤满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帮我占座的徐齐一招手。

  我拖着伤腿艰难地挤过重重人海。途中居然见到阔别已久的窦志鹏,两人对视,无比尴尬。我赶紧转开脸。这世界真小,真的。

  好在很快开始上课,英语老师自称是王牌海龟,因为学历太牛B了,一时没有单位敢要他,海龟硬生生等成了海带,最后在这个民办学校教语言谋生,尽管在教学水平上看不出海龟和土龟有何明显差别,海龟老师气魄仍然不改,一边分析去年的试题一边摇头感慨,“烂题!肯定是倪萍参与了命题!”

  台下笑倒一片。这老师已经把我们教出条件反射了,听见“倪萍”俩字就下意识地笑得露出后槽牙。

  帮我占座的徐齐一笑得前仰后合,同时特奇怪地看了一脸深沉的我一眼。我心说,看什么看。

  徐齐一低声问我:“不舒服?”

  我摇头,“没事儿。就是上楼时把脚给崴了。”

  徐齐一是个好同志,每天战战兢兢帮我占座,他算是我老乡,老乡会上他自我介绍时说他爸姓徐,他妈姓齐,他爸他妈都是气象学院的教授,搞天文的,参照卫星命名方法给儿子起的名,你知道,卫星都叫什么“木卫一、土卫二”的,我笑他爸名字起得省事,将来他要是有了弟弟妹妹,还可以“徐齐二、徐齐三”地一路叫下去。派出所同志上户口也方便。

  老徐乃是温柔敦厚之人,不和我计较。柿子要拣软的捏,人要拣老实的欺负,老徐当年有过一点暧昧的小表示,我装没看见,一口一个老哥喊得老徐黯然神伤,我得寸进尺不时嚷嚷着要替他张罗个嫂子。老徐没办法,认了,时间长了居然真处出了兄妹的感觉,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万幸,老徐不认识窦志鹏。

  “笨妞儿”,老徐捏着张纸弯下腰去,“把鞋脱了,脚踩纸上,舒服点―――你没脚气吧?”

  “你才脚气!”我一脚踩在地上,是舒服不少。老徐拎起我的靴子撇撇嘴,“什么破鞋?你不嫌累啊踩高跷似的。”

  那双高跟靴子还是窦志鹏要我买的,没错,是“要”我买不是要给我买,我也就真的很乖地买来穿了。其高无比,我贪图穿它显身材,只是脚磨得酸疼。现在隔着纸直接踩地上,凉凉的好过很多。我看着帮我放鞋的老徐有点感慨,一样是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下课后老徐说,“伤员,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打车回去。”

  我不住校,大半夜地麻烦别人太不好意思了。


  “有亲卫队?”老徐吹声口哨。

  “你不放心我?”

  “我不放心马路上的单身男青年!”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对人家负责的。”

  老徐走了,我不敢看后面,刻意磨蹭了很久,等到人差不多走干净了,我才起身回去。

  并没有人在门口等我,我自嘲地笑笑,自作多情。

  走廊很空很长,只有几个零散的学生在向老师请教问题。我一个人走,有点寂寥。

  我不介意,如果将来你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人的一生过境风景太多,总会记住什么,或忘记什么,不多也不少,二分之一的几率,反复重叠或完全忘记,而重量有点轻的我,被你拨往偏向遗忘的那一边,我可以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

  鞋跟在阴暗的走廊敲出寂寞的声响。

  脚下忽地失衡,我一声尖叫跪坐在地板上,模拟试卷撒了一地。

  脚踝疼得钻心。

  我的眼泪汩汩而下。

  走廊尽头的一师一生听见声响,同时往这边看,然后向我走过来。

  我泪眼模糊地往起爬,接过他们帮我拾起的试卷。素昧平生的路人甲和路人乙,倒比相处几年的前男友更有人情味。可恨满眼是泪,看不清来者的面容。

  “陈默?你怎么……”

  我心里一激灵,“你怎么来了?”

  他一脸无辜,“这是我的饭碗啊。”

  对面那个衣冠楚楚的路人甲居然是宣桦!

  我揉揉眼睛,可不是他?西装革履,居然还假模假式系根领带,和平时的宣桦判若两人。

  那个学生看起来比他都老成,也很识眼色,知道英雄救美的事不好有第三者插足,“宣老师,我先回去了?”

  留下我和宣桦执手相看泪眼。
 
宣桦送我回公寓。

  按说孤男寡女,深夜独对,有违我国传统,且上次又有龃龉。但宣桦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扪心自问,实在没理由以我的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

  我步履蹒跚,宣桦怕我再跌倒在楼梯上哭天抹泪,不好不扶又不敢扶结实了,抻着我袖
口两个人牵牵绊绊对虾一样走到门口。

  “进来坐坐吧?”我问。

  宣桦礼貌地说“不必了,你早点休息”。

  我松一口气,好像中午的碗还堆在厨房没洗,屋子乱得跟猪圈有一拼。为了表现自己是个有教养的淑女,我又虚伪地加了一句,“没什么的,来喝杯茶吧,今天真太麻烦你了。”

  宣桦沉吟半晌居然同意了,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丁鑫早睡了,阿雅还在自习室没回来。臭妞儿又不叠被子,我顺手拉上她的房门。

  “你什么时候当的老师啊?我还一直以为你也是报班的学生呢。”我坐床上问。

  “我一直在这里兼职的”,他笑,“就在你们隔壁的课室。”说着递过杯水来,我不禁有一点点惭愧,跳下床跟他抢茶壶,被拒绝了。宣桦打进屋起就不停忙乎,就手儿还帮我收拾了书桌,真好,我不禁想起了神话中的田螺姑娘。

  “挺勤奋嘛。”他看到我桌上一沓考研辅导书,赞了一声。

  “不是勤奋,也是为生活所迫。”我从神游中回来,很不好意思,谄媚地笑笑,“你在导航讲什么?”

  “英语。”他笑。

  文科出身?不是俺一向欣赏的理工男……没关系,规矩是人定的,理应在特定条件下随形势变化而修改。

  “脚不疼了?这会儿不哭了?”他微笑。

  啧啧……他怎么可以笑这么好看?

  “水不热了。”他提着暖壶走过来往我杯子里续水。靠,近看身材也很正啊!

  色狼都是我这样的,挂着花还忠于职守,将色情进行到底,所谓身残志坚。

  我经常骂阿雅肤浅,“庸俗啊……你说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好意思傻妞儿一样跟帅哥屁股后面尖叫!帅能当饭吃么?”

  阿雅在方圆十米没有帅哥的情况下情商也很正常,“我什么时候说过帅能给当饭吃?一张小白脸很稀罕么?关了灯谁和谁不一样?我那是欣赏,审美你懂不懂?敢于欣赏男色才说明咱妇女地位提高了。”

  “你才妇女!”我不屑地对她皱皱鼻子,“我是女生!”

  “死三八装可爱!”

  说归说,半小时后我们还是一样若无其事地趴在电脑前流着口水看吴彦祖的照片,“正啊!”

  我们的爱赤裸裸。

  理工学校的男生大都不加修饰,神头鬼脸,形态各异。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每天都替自己眼睛伤心,苦哈哈地天天看课本,连个养眼的景儿都没有。也奇怪,后来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从此养成了宽容的态度,再猥亵的青蛙都觉得可以给及格分,阿雅分析说,一定是实践长了,审美自然下降的结果。

  阿雅居然还不回来……错过了看帅哥的黄金时段……看来是上天决定帅哥由我独吞了……

  对不住了姐们儿。

  我精神百倍地走在三教的走廊上。

  迎面遇到正柔声细语捏着港台腔打电话的慕容园,“啊?是吗?真的好高兴耶……”

  要搁平时肯定就装没看见了,今天心情好,眉飞色舞冲他大吼一声,“慕容!早哇!”

  慕容让吓得一哆嗦,“噢。”

  我听见慕容悄悄在我身后说,“神经病。”不用回头我也想象得到慕容美眉一定用那双娇媚的小眼睛翻了我个大白眼。

  算了,不和丫个人妖计较。

  我没对宣桦做什么,真的,你爱信不信吧,我不爱占人小便宜。

  阿雅酸得流醋地说,“是,你要占就占大的。”

  我激动地拍着阿雅肩膀,“说着了!丫头你真是我的知音!”接着回忆宣桦的一言一行,“唉,你不知道啊,那小子一低头别提多好看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不要脸有个限度啊,你现在怎么跟个美女作家似的?”阿雅撇嘴,把我的手扔下来。自顾自挑她的皮蛋,准备回去熬皮蛋瘦肉粥。

  我讨了个没趣,嘟嘟嘴回头挑我的牛奶。阿雅老这样儿,好像她是一冰清玉洁的圣女,也不知道是谁跟我抢《城市猎人》抢得那么起劲。上次对着丁鑫说我女流氓我也就忍了,居然骂我美女作家!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大老远的出来上学不容易,所以尽量不要让自己亏着嘴。

  阿雅最讨人喜欢的一点就是喜欢做饭,这一点可以让我原谅她所有的小毛病,她对那些汤汤水水有着广东人的迷信,没事干时经常煲个小汤熬点小粥什么的,还跑到超市精心选择合适的小菜,色香味都分外诱人,可惜阿雅不是男的,不然我一定赖着她不放非要以身相许不可。

  也正因为这一点,当初她搬出宿舍找伴儿租房时我义不容辞地跟进了,一方面也是为了清静―――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宿舍里有八个女人,三又三分之二台戏,实在够唱的。而我喜欢安静的生活。

  搬出去时大家都表现得很好,依依不舍地吃了散伙饭,拉着手十分亲热,就连最大的冤家都不顾前嫌地坐在一起感慨时光如水生命如歌,转眼间大家都大三了。

  买单的是我和阿雅,大家不吃白不吃。当然这顿饭后她们可以找碴再吵,在由共同利益存在的情况下,求同存异不是件难事儿,国共都可以合作,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皮蛋瘦肉粥冒出香气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去接听,一边还得监视着阿雅,“别都吃了啊给我留点!”

  一边对着电话笑容可掬,“啊!是是是,班长客气了。没问题!下午一点是吧?一准儿到!行行,谢谢班长谢谢班长啊哈哈哈哈……好的好的,回见回见。”

  “淫魔说什么?”阿雅问。

  “淫魔让中午去扫雪。一点。”

  “让咱们去?不会吧?”阿雅瞪大眼睛,“往年不都大一大二的扫么?扫了这么多年了还得扫……一点都不敬老!”

  扫雪是东北学校最频繁的公益劳动,每下一场雪大家就得扛着铁锹出去忙乎一气。也扫不干净,乱刨一阵把马路弄得跟狗啃过一样就算劳动过了,辅导员不在旁边盯着的时候就踩着铁锹玩金鸡独立,等混到天黑,大家谈笑凯歌还。

  往年我们辛勤劳动时都没见大三大四的师兄师姐们来帮把手,我还以为混到大三就可以逃避劳动了呢。老胳膊老腿儿的,在寒风里一站三几个钟头的滋味可没有在教室自习舒服,学校真不体谅人。

  一行人怨声载道地列队到了校门口。

  北风那个吹来雪花那个飘,大家袖手打量周围雪景。

  “怎么又把最长一段分给咱们班了?老蒋也忒偏心了吧?咱班是后妈养的怎么着?”

  “小点儿声,淫魔刚混上学生会秘书长,主动跟老蒋申请最艰巨的任务,这不积极表现着呢么。”

  “他表现就拉上一个班人垫背?淫魔真够官僚的!”

  “哎!同居的那几个!怎么抱着手不干活儿?”

  “我的老寒腿犯了。”丁鑫抱着腿龇牙咧嘴做痛苦状,小眼睛四下打量,“疼啊!大家快帮我找块儿干净雪地我得打几个滚……”

  “我们饿得干不动啊……”,我瞥了班长一眼,“要不您先动动玉手?我看您指挥了半天也够累的了……看领导受累我这个心疼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能原谅自己吗?不行,就让我来代您接过指挥劳动这个重担吧。”

  “不能饿着咱们,”阿雅憨厚地笑,“班长肯定给预备着工作餐呢,哪能白让劳动人民流血流汗?”

  “就是!”同班好几个流氓都过来凑热闹,“哪能光吃工作餐呢!赵雅你也忒小瞧咱淫魔班头儿了!怎么不得出去吃个自助?”

  “小眼薄皮的!自助算什么?咱班头儿能看上眼?香格里拉那是起码的!酒水都是班头儿自费,班头儿,是吧?”
 
魔班头儿郁闷地看着手下的一群流氓。

  “那还用问?我中午还见班头儿拎了瓶儿茅台……”

  “啊呸!茅台那是人喝的吗?班头儿能这么看不起咱吗?要喝,就得喝个什么淫魔十六啊,淫魔十七啊的!”


  “靠!早说啊!早说我今天中午就不吃饭了。”

  “嘿!缺乏预见性吧?我早就知道班头儿扫完雪要请客,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今儿早上就吃了个山楂,清清肠胃……”

  丁鑫兴高采烈,“早知道我一个礼拜前就不吃饭了,今天就找个担架找俩人帮着抬过来……”大家正畅想着,辅导员老蒋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没人说话了,铲雪声此起彼伏。

  淫魔花枝乱颤地上前献媚,真难为他一个男生怎么把媚眼儿飞得那么销魂,跟阿雅她们家慕容园有一拼了。

  “孙子似的……”我低声说。

  “人家可得意着呢,你别说,搁人家心里可能觉得自己特牛逼,一般人能有装孙子的机会吗?”阿雅捏着嗓子说。

  “那倒也是,就是装也装不了这么好。”

  在官场混是很不容易的,贱不难,难的是发自内心的贱,班头儿火候儿还差点,我不禁想起了窦志鹏,那才是达到了剑不离人、人不离剑、人剑合一的境界,毕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豁出脸吃软饭的。丁鑫为了安慰我说过这么一句话:“虽然都说娶了BOSS女儿可以少奋斗十年,不过……你就原谅他吧……就赵雅丽那模样的,娶她还得赔上十年阳寿。”

  我想起窦志鹏春风得意的样子,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厌烦。据说今年留校的名额已经内定是他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阿Q地想,真不要脸。

  有点怀念宣桦。市面上已经很久看不到一脸纯净腼腆的大男孩儿了,真难得。

  长久以来身边一直都是和我一样尖牙利齿的刁民们,久而久之我从一个见到生人会脸红的小姑娘变成了口无遮拦的八卦女王。真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我甚至还不时在熟悉的论坛灌灌水,曾经有一个胡说八道的小说被一家文化公司看中,这家公司是个草台班子,全公司好像就四个人,老总许诺说:“把你的小说签给我们,我们保证让你红!”

  我看着自己动手擦桌子扫地的老总有点信心不足,就没答应,结果这老总比我想象得还有魄力,一个月后我就看到自己的小说出现在书市上。虽然质量很粗糙,据说销量还挺好。封面一行大字“青春美少女作家陈默”看得我几欲昏厥,吐血不已。

  NND,我在悲愤之中只身奔赴匪公司准备智取威虎山,实在不行就在他们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赶到犯罪现场时发现犯罪分子已经扯乎了,人去楼空。

  可怜我一生清白,居然临老背上个美女作家的黑锅,我死不瞑目。

  你要是在大学混过,就知道“美女作家”是个多么侮辱人格的词,其性质仅比“学生干部”好一点点。

  丁鑫说:“美女作家就是女流氓。”

  我抱有侥幸的心理问道:“那美少女作家呢?”

  丁鑫想了想说:“小女流氓。”

  “陈默,你还没交这个月党费呢!”

  我从神游中回来,只见支书一双玉手摊在我面前。

  “就这么多了,”我摸遍全身也只有一个硬币,“下个月一起补上。”

  支书极为不满,我只得拍胸脯保证,“就是坐台我也一定把党费补上!您走好,不送了!”

  支书优雅地翻了我个白眼走了。

  我懒得对她的背影回白眼,今天遇到的傻逼已经够多了。

  最后一元生活费也没了,我琢磨上谁那儿蹭饭。徐齐一?好像还欠他一顿呢?魏娜?算了人家男朋友刚来看她,当灯泡不好;刘正坤?挺长时间没来往了……

  打开手机突然看到一个未接电话,宣桦的。

  我开心得很,真是时候。
 
宣桦不是我开始想象中的文科男生,这很让我松一口气,他是在读博士生,学机械的。之所以跑到私立学校教英文是因为托福和GRE分数高得惨绝人寰,而他又没有出去的打算。经朋友介绍就开始了误人子弟的生活。

  我并不是只用学历衡量人的人,高知中的变态很多,以前曾认识一个二十八的老博士,见了没几面,赶上中秋节,他突然很突兀地对我说,“到我这里来吧,今晚我室友不在。”


  口气非常坦然,仿佛以他经天纬地之才,肯泡我是给我面子。

  我被气笑了,“我过去干吗?”

  “陪我啊。”他口气比我还惊讶,好像是嫌我不解风情。

  我告诉他,没戏,想有人陪可以去找小姐。至于我,对不起,我不属于您的消费对象。

  他郁闷了一阵子,回说,“感情是无价的,你怎么可以这样物质?”

  好像他是一脑袋纯情。

  总听见男人抱怨现在的女人如何如何物质,全不看看他们自己那副嘴脸,真以为自己是万人迷?

  我宁可被骂作物质,也不要丧失尊严看人脸色,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不是我的风格。

  宣桦就不会这样。

  他懂得用眼睛倾听人讲话,进门时会小心地扶着玻璃门以免撞到后面的人,为女孩子拉开椅子后才落座……并不做作,只是习惯。

  这年头别说有责任心的男生,懂得尊重别人的都少而又少。

  他的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格外清新可喜。让我想起初恋的男孩子,十七岁时,一件干净的白T恤,永远鲜亮地活在记忆里。

  宣桦话不太多,可是说话时笑得平和,言语间全是宽容。跟他在一起特别轻松,不费脑子。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阳春白雪,在灯光下看宣桦越发有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想猥亵都猥亵不起来。

  这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孩子。

  当然,并不能因为宣桦态度好就放松警惕,好歹也不是雏儿了,待人接物肯定有一手儿,要不也不能在导航那么牛逼的学校讲课,据说导航的老师月薪一律过万,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大馅饼砸我头上?我多少有点怀疑。我十年前的偶像郑渊洁说过:“怀疑一切!”想来也是遭受过切肤之痛的,我的原则是:凡是看起来十分完美的事,多半有个钩子在里面埋伏着。凡是长相在八十分以上的男同学,感情生活就不可能在二十五高龄还是一片空白―――就像宣桦刚才交待的那样。我心里一声冷笑,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盯着宣桦看了十秒钟,小子心虚了:“当然……以前也有个女同学对我不错……”

  那个对他“不错”的女同学是学法律的,据说还挺漂亮。宣桦这厮居然用“律政俏佳人”来比喻她。

  我硬憋住把烟灰缸摔他头上的念头,按下嗓子眼儿里那句“有我漂亮吗”,十分虚伪地说,“哟,那多可惜啊。”

  心里说:小兔崽子果然有前科。

  “也说不上可惜,合不来,就散了。”

  “散”说明曾经“聚”过,我竖起耳朵。

  可惜宣桦并不细说,也是,分手以后还喋喋不休讨伐前女友的男生,实在没什么肚量。只是我老人家不得不循循善诱地逼供:“合不来?怎么合不来啊?”

  “她从来不碰书……只是喜欢玩……怎么说呢,也不算缺点吧,呵呵,大概是我太闷了,所以相处不是很愉快。”

  年轻女孩爱玩的很多,不管怎么说罢,也算一条理由。我安慰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了,没点经历才是不正常,有什么办法呢?睁一眼闭一眼吧。

  回到公寓时阿雅在发火。

  “水龙头没关!溢得遍地都是!房东说再有一次就收房了!大小姐,出门时看看龙头会死啊?”

  丁鑫一声不吭拿着墩布拖地,阿雅发起脾气来没人敢说话。

  我闭上眼睛,这妞儿十一月的托福考砸了,最近神经紧张,下午大家一起出门,水龙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每次都随手拧紧。
 
晚上睡觉前,有人敲我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

  阿雅披头散发地光脚走进来,眼神怯生生的。


  “陈默……”

  我看着她,“算了,我不介意……我从来不介意朋友。”

  “我可心烦了。”她坐在我床上,“你怎么从来都不急?马上要毕业,你将来怎么个打算?”

  “急有用吗?”我心不在焉地说,“心烦什么,失误一次两次说明不了什么,明年再考就是。”

  阿雅从来就是风风火火的,功课一定要拿到最优,不像我只求及格,有时我也很羡慕她,不过她是她,我是我。她在图书馆借参考资料时我多半在看小说,给相熟的杂志写专栏。“十一”长假,我出去旅游,她在学校背单词。真正一样米养百样人。

  “我真不想学了!”她索性仰面朝天躺在我床上。顺手还提起手里的红宝书看了一眼,“类风湿关节炎?这种烂词为什么要背啊我就不清楚了!”

  “你说说而已。”我笑,“也不是烂词啊,科技论文里万一出现呢?”

  “假期还得回去读英语,我要死在鬼子手里了,”她沮丧,“今年暑假在这里报班,家都没回!结果那老师讲得那叫一个恶心!我的人民币啊!就这么流进了骗子手里!一千啊!”

  “我也让家教中介骗了二十块介绍费嘛。”我好言相劝,“破财免灾。”

  “呸!一千跟二十是一个数量级的么?再说你天天撞桃花,我要有你那么多艳遇丢钱我也认了……”阿雅斜眼看我,“晚上又上谁那儿劫财劫色去了?”

  “我没劫色”,我解释,“一私立学校老师,反正他们的钱也是从咱们身上赚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呗。哎……”我突然想起来,宣桦也带一个托福冲刺班,“对了!我这朋友也能教你,我回头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内部员工优惠价,说不定不花钱就蹭着把课听了。”

  “怎么内部优惠啊?就说我是他小姨子?”

  我严肃地瞪她一眼,“大姨子!记清楚自己的年纪!老而弥纯是可耻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雅也好丁鑫也好,老拿我当女色魔看,天知道我其实很严谨,对不三不四的可疑分子从不搭腔。比起几个时时处处发骚的姐姐来我真觉得自己就一尼姑。不过她们对我这一说法都很不满意,支书吕小倩干脆说,“你就是一尼姑也能找着一堆姑爷,排着队编着号儿使唤他们。”

  靠,我是赛金花吗?

  我从不承认我私生活不检点,和我有接触的异性数量一点不比她们多,当然,质量是好很多的……我这么认为,能入我法眼的人并不多,你知道,现在上品的男人实在罕见。

  我承认我很挑剔。

  阿雅说我像一棵热带植物。我问为什么?她说,不知道,就是纯感觉像,感性的,没为什么。

  可能吧,也许阿雅觉得我是个傻大姐,晕晕乎乎地过日子。随便,她爱怎么想,我和阿雅互相同情着。我见过她刻苦到半夜两点的样子,考试前紧张得睡不着觉,一个人在卫生间哭得像鬼一样。我不奇怪……生活所迫,连我都开始看考研书,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我们这一茬真倒霉,最初大学生包分配,大家都不愁出路,后来又是扩招又是合校,街上的大学生比狗都多,只好拼尽全力再搏一回,等于二次高考……大家都是可怜人。

  “我想找条出路

  到底有没有出路

  我信佛这有没有帮助

  我试图接近幸福

  可什么是幸福

  我概念模糊模糊

  ……”

  阿雅把音响打开,邻居立刻敲暖气管子表示抗议。

  我吐吐舌头把音量拧低。

  我想找条出路,到底有没有出路?
 
电脑又坏了,真烦人。

  这次好像是中病毒了,我和阿雅的电脑同时中招,我的电脑要重启个三四回才肯干活,阿雅的笔记本比较厉害,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也有两个多小时了,还在自强不息地启着。

  丁鑫为我们的愚蠢咋舌,“上礼拜刚重装完系统啊。”


  上礼拜重装有什么用,这礼拜还不是又坏了?

  丁鑫自诩电脑专家,其实也就是一菜鸟裹着面糊下油锅,硬充大虾。每次给我们修电脑面对我们的弱智问题时丁鑫都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吧?这都不知道?你们俩可真不像有电脑的人啊?”

  我跟阿雅理直气壮,“怎么就不像?我俩电脑加起来两万八呢!”

  “你俩分开也就俩二百五。”

  其实他也就那两下子,我们班盛传一个丁大侠修电脑的段子:电脑出了毛病,丁大侠有三大法宝:重启!重启完还不行?那重装!重装完还不行?丁大侠搓搓手,非常沉重地说:“打个车送到电脑城吧。”

  这还不算,尽管大家合租一套房子,丁鑫为了避嫌从来不进我和阿雅房间,大家自觉地分了男女宿舍。距离产生美,丁鑫同学对女生寝室非常好奇。每次修完电脑都借故逗留不走,阿雅出去给他倒水,丁鑫迅速把门插上了。

  “你干吗?”我问。

  “唉,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丁鑫一边上网一边侧着耳朵听外面动静,阿雅刚要推门时他蹿到门口尖声喊“不要啊!不要!放我出去!”

  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撞门,“不能!我是有原则的人!你别胡来!”

  又拿屁股撞了几下门,“救命啊!放我出去!”

  阿雅在外面哈哈大笑,“陈默,你干吗呢?”

  我一开了门就赶紧洗刷自己“我什么都没干。”

  “我可有点不相信。”阿雅笑嘻嘻地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别说你们是盖着被子纯聊天来着。”

  “你信不过我的人品还信不过我的审美吗?”

  “你连张小娴都迷,没品位到极点了吧?霸王硬上弓的事你也不是干不出来。”

  “我硬上……?好吧好吧你爱怎么说,谁让你拿我家元斌的照片做桌面!我就迷梁朝伟!我恶心死你!”

  “你家元斌?那是我家元斌!”

  “算了甭抢了,we two who and who啊?”

  “什么?”阿雅没听懂。

  “就是咱俩谁跟谁啊的意思!”

  每次都胡闹一气,最后同仇敌忾地把气撒在丁鑫身上,“要不要脸啊你!女生宿舍你一大老爷们儿进来干什么?”

  “卸磨杀驴。”丁鑫叨咕着出去。

  阿雅喜气洋洋地对镜贴花黄,“我今天看见吕小倩在老蒋办公室里呢,我靠那描眉画眼儿的倒持得叫一个妖艳。”

  “不许胡说!人家那是汇报思想动态呢―――你又是为谁梳妆打扮?眼影少上点儿,烟熏装也就王菲化化还算好看,你化上熊猫似的。”

  “你懂什么?”阿雅喜滋滋地,“我上课去啦,见了妹夫替我谢一声儿啊。”

  阿雅如愿以偿地上了不花钱的霸王课,宣桦实在是个心眼儿很实的孩子,阿雅刚一开口他奔儿都不打一个就答应下来了。我心里寻思,这傻逼,辅导班是你家开的啊?给美女帮忙还真积极!心里说,嘴上也没好说什么,毕竟是我求他帮忙的。后来我们走在学院那条积雪覆盖的主干道上的时候,宣桦主动说,其实他也做不了这个主,但是刚好阿雅想报的那班的老师是他很铁的一个哥们儿,回头他跟人家打个招呼就得,所以就一口答应下来了。“我想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能做到,再犹豫着让人领情就不厚道了不是?我也是怕你脸上不好看嘛。”

  我看着宣桦故作正经的脸,撅着的嘴忍不住就笑了,“什么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哪根儿葱啊?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要脸!”

  宣桦笑了,“小孩儿似的。这就不生气了?”
 
“生气!”

  “那怎么才能不生气呢?”

  我左右打量,有了。指着前面一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说,“你要是过去抱着它,喊三声‘我有救了’,我就原谅你。”


  宣桦皱着眉看那根写满“祖传+秘方”的电线杆,“你还不如让我找个公共厕所,说‘这顿饭可有着落了’呢。”

  “那怎么办啊?要不你给我唱个歌儿吧,我就放过你。”

  宣桦警惕地看着我,“你想让我唱什么?”

  “随便,什么拿手唱什么。”我把宣桦拉到一棵松树底下。“深呼吸啊,酝酿酝酿,预备―――唱!”我飞起一脚踢在树干上,飞速逃离。

  宣桦正在运气,眼睁睁看着积雪从天而降,然后,然后,宣博士就变成了一个小雪人……哇哈哈哈哈……

  “你别生气啊我就随便开一玩笑……”我一脸巴结地抓着宣桦胳膊解释,“我还以为八十年代的孩子没有没让这么玩过的呢。”

  “我家在南方,没雪,再说我也不是八十年代的孩子。”

  “错了还不行么?要不你也兜我一头雪。”我可怜巴巴地对着宣桦眨眼睛,死活憋不出泪来,我一急,狠劲儿在自己胳膊上扭了一下,眼里立刻涌出了泪花。

  宣桦又气又笑,“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使劲儿点头,心想:嘿嘿,下次就不拿这么简单的把戏玩儿你了。

  宣桦嘟着嘴拍领子上的雪,跟个小孩儿似的特别可爱,我站一边儿看傻了。他睫毛怎么那么长呢?小扇子似的。上帝可真够不公平的。

  “你看什么啊?”

  “看你呗。”

  “我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你好看了?自恋狂!”我一脸无辜地说,“我是看你长得跟车祸现场一样,肯定这辈子也没让几个美女看过,我就豁出去了忍着恶心看你一回吧。”

  宣桦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你想要啊?你要是想要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你恶心不恶心啊?光天化日下什么想不想要的?”我红着脸瞪着周围侧目的人群。

  “那你的意思是晚上才能说想不想要了?”

  “靠!”我受不了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你怎么比我还流氓啊?”

  “你不是说不和流氓说话吗?”宣桦含着吸管笑。

  “破罐子破摔呗,反正一个良家女子的名节也被你毁了。再说有饭不蹭,天诛地灭。”我翻着白眼,俩眼珠看天,“天上的星星呀,你们为何像地上的人群那样拥挤呢?地上的人群呀,你们为何像天上的星星那样疏远呢?”

  宣桦眼睛一亮,“你喜欢齐豫?我还以为‘八十后’的孩子们不听她的歌呢。”

  “齐豫是谁啊?”我漫不经心地问,“我是觉得,嗯,你坐得离桌子太远了,离买单还早着呢,现在就琢磨着跑也太不爷们儿了吧?”

  宣桦奸笑,“距离才产生美,你是想趁机吃我豆腐吧?嘿嘿,我轻易可不让别人揩油哦。”

  “随便你,”我往椅子靠背上一倒,“一会儿别人骂你耍流氓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你拉链开了。”

  宣桦立刻低头检查,随即火速把椅子拉到桌子边上,双手在桌布的遮挡下迅速活动。忙过片刻后羞答答地抬起头来,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故作镇定地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得干咳了两声。

  我发现再拽的男生在拉链开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原来男人的尊严和内裤是联系在一起的,嗯,宣桦的尊严是蓝色的,我看见了。

  “你不能这么丢下我不管”,宣桦幽怨地说,“我可是什么都让你给看了,你不能一等我拉上拉链就不认账―――现在我生是你陈家的人,死是你陈家的死人。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只有咬舌自尽一条路了。”
 
我哭笑不得,“讲点儿理会死吗?你那拉链又不是我拽开的!没嫌你玷污我的眼睛已经很不错了,明明自己故意走光还硬赖别人,狗咬吕洞宾……下流……”突然又想起个应景的成语,我立刻兴奋起来,大声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自―――曝―――其―――短!”

  “短”字特别放了重音。


  宣桦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立刻又变得通红,这次是由于愤怒,我看着他喷火的眼睛主动小声说,“宣哥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宣桦一声长叹,“我还以为大学女生都是小白兔,没想到遇上个流氓兔。”

  “别得便宜卖乖啊!你上次扒着商场试衣间门往里看我不也忍了么?”我拍拍他的肩,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鬼,乾坤何其大!流氓何其多!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那我多亏啊……”宣桦叹息着,“无意中看到了一个‘32A’的胸,连着作了一星期的噩梦……哪个流氓像我这么倒霉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我冲过去掐他脖子,“拜托您下次偷窥戴个眼镜儿!36D能看成32,你是不是弱视啊?”

  宣桦一声叹息,拉着我的手腕子,用一种一听就是装出来的温柔语调说:“反正我的贞操是毁你手上了,成不成的,你给我个话吧?”

  “别说那么严重啊”,我甩开他手往后躲,“我什么都没干,我是纯洁的孩子。少跟我拉拉扯扯的,除了我爸我还没让男的拉过呢。”

  宣桦脸上有点失望的神色,他迅速换了一副脸,“陈默,我不开玩笑。”

  “……”

  “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

  后来宣桦问我为什么会答应他。我想都不想说看也让你看了,为了使损失最小化,干脆把人也搂过来。我反问宣桦为什么要选我,宣桦说,因为你傻。

  你才傻,你大傻。

  你看,傻人都爱说自己不傻。宣桦安静地吻着我耳垂,因为你傻,我不放心你。

  我忽然感动起来,抱着他脖子,轻轻蹭着他的脸,有种简单的快乐。

  其实宣桦比我傻多了,我一想起他那傻劲来就忍不住蜷在被窝儿里偷笑,他说非我不娶的时候我简直要幸福得爆掉了,但我是何许人也?硬是憋着劲没松口,矫情了半个月才摆出一副烦不胜烦的表情说,“那,咱交往着试试?”

  宣桦简直要哭了,看了我半天煞有介事儿地深沉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一定!”

  不是我拿宣桦开涮,恰恰出于珍惜他的目的,我才这么下狠手往死里整他。

  你知道,人都多多少少有点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看得重。和宣桦相处了一阵子,我看出来,这也是个爱啃硬骨头的主儿。俊男美女往往都有很强的征服欲,很难容忍别人对他们的魅力视而不见,越不拿他们当个东西他们越上赶着要看个新鲜。其实为人处事很大一部分就是了解别人的想法,知道他想什么就好办了,古人说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就是这个道理。我拍拍宣桦的头,老宣对不住了,谁让你智商低呢?

  我喜欢宣桦的味道,他身上有股淡得几乎闻不到的乳香,真奇怪,打完球或是做完什么体力活后尤甚,我经常在他一身大汗时抱着他像小狗一样抽着鼻子闻。那味道让我觉得安心。可以随便撒娇耍赖,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宣桦有个非常有趣的毛病是爱说梦话,我听说人在说梦话时特别老实,问什么说什么绝对不带掺水的,而且一觉起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宣桦说他上高中时他妈就以这种办法观察他的思想动向。

  我得知这一点后暗喜不已,趁他午睡时悄悄离开电脑趴到他耳朵旁边问:“认识我以前,你喜欢过其他女孩儿吗?”

  宣桦微微地动了动,含糊地嗯了一声。

  估计就那什么“律政俏佳人”,我咬牙切齿继续诱供,“她叫什么呀?”
 
他嘟囔了一声,我听不清,再问一遍,还是含糊其词,隐约听见是个姓张的女孩,我大怒,“给我大声点!”

  宣桦在梦中奋力大喊:“张曼玉!”

  后来宣桦为了安慰我,拼命说我长得像张曼玉。


  哼,还用他说?其实像我这种天秤座,大家都知道是出了名的有气质。
 
每年圣诞节,都有一场或大或小的文化冲突。有家属的同学们兴冲冲过节,让部分光棍看了很不舒服。

  丁鑫说,“老外生日关你们叉事?”

  阿雅说,“你妈生日也没见你这么闹过。”


  我和宣桦逛街买了喷漆,在窗户上喷“Merry christmas”,宣桦最近在忙着考驾照,说最新“四有”男生的标准是:有型、有款、有房、有车,想赶明年初汽车降价时买个小车开着玩。我一听也特兴奋,搜了一堆奔驰啊奥迪啊马自达啊的照片比较来比较去的,宣桦不得不善意地提醒我,咱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看看宝来就是上限了。

  我看了一下他列的待选单子特别郁闷,当时就理解那么多姐妹哭着喊着傍大款的决心了。

  我有个坏毛病是一上车就犯困,无论火车汽车都是我打盹的好地方。这两天有点玩累了,睡得格外香甜。宣桦带我出城玩,我在出租车上靠着宣桦肩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记得中间宣桦把我弄醒过一次,我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啊?”看看没到地方就又睡了。下车时宣桦把我摇醒,我一脑门子在他领子上压出的红印,迷迷糊糊下了车。

  宣桦兴致很好,笑着说我在车上连梦话都说出来了,司机师傅也凑趣儿:“看着挺狡猾的小姑娘啊,睡着了还是很老实嘛,问什么说什么。”

  我很心虚,连声问,“说什么了?”

  宣桦扬起脸抿着嘴笑,一个劲儿摇头,“不告诉你。”

  自“张曼玉”事件后宣桦老想报复我,也是我一时疏忽,被狡猾的敌人钻了空子。但愿别说出什么机密来。

  我们还到城外的栖贤寺转了一圈儿,人太多,烧香的还愿的挤都挤不进去,宣桦虽然马哲毛概邓论背得滚瓜乱熟,骨子里唯心得厉害,非拉着我去拜文殊菩萨,说是保佑我顺利考个好学校。我说不用,我就信一尊神,硬把他拽到门口的偏殿给财神磕了个头。

  出门时看到门前的路边铁栏杆的链子上都挂满了一把一把的青铜锁,刻着情侣的名字,系着红绸条儿,满山都是,迎风飞舞,煞是好看。

  卖锁的老头儿咧着嘴招呼我们,“姑娘、小伙子,过来挂个锁吧。锁上就是天长地久,菩萨看着,不能散伙儿的。”

  我有点动心,青铜锁,情同锁。这个兆头可挺不错,我斜着眼睛看宣桦的表现,“咱不买一个吗?”

  宣桦似乎很不以为然,“锁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啊。”

  我愣了千分之一秒,“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宣桦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两个人就是感情再好也没必要把对方锁起来,感情是心里的事儿。有缘则聚,缘尽则散。你不觉得两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很无聊吗?心死了,人就是在一起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说得不对么?”丫还有脸问呢。

  “对,”我低着头说,“你说得都对。”

  ……

  那一天我都闷闷不乐的,宣桦最后也看出不对来,“要不?你要是喜欢?那咱们也挂一个就是了。”

  “不用!”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反正人家也不稀罕,我干吗死乞白赖缠着人家不放啊?”

  “我什么时候说……”宣桦急得跳脚。

  “我告诉你啊宣桦,”我抬起头十分严肃地说,“你放心,没人盯着你不给你自由!什么时候你烦我了,你也不用这么装模作样,你就直说陈默我烦你了,我要是跟你腻一分钟我就不是陈默!”

  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要散赶早儿散,省得大家浪费感情。”

  宣桦最后终于把我拖到摊子前面,卖锁的老头儿眉开眼笑,“一把锁十块钱。”

  我抢在宣桦前面付了钱。

  “要刻名字吗?”

  “要!”我干脆利索地说。

  “再加十块钱。”

  老家伙可真会抓消费者心理。
 
宣桦这次学乖了,主动往上递钱,我一巴掌打开,从自己皮夹里掏出钞票。

  宣桦面子上有点下不去,讪讪的。

  卖锁老头儿偷偷在一边笑。


  二十块钱买把破锁,我也觉得有点亏,但是……这不是钱的事儿。

  我闷着头自己找了个稍微空点的链子挂锁,链子高,我踮着脚挂,宣桦在一边冷冰冰看着,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突然就觉得特别郁闷,一甩手把锁啊钥匙啊都扔到山沟里去了。

  “哎,你……”宣桦急了,“你有病啊?”

  “是!我有病你别理我!”我低着头,“你离我远点,看着你闹心!”

  宣桦有点激动,“你说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不买吧你非要买,买完又扔。”

  “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啊!”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泪也出来了,嗓子不争气地变了调儿,哽咽着说:“爱锁不锁,我还不稀罕呢。”

  回去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门口留了张条子,“亲耐的,俺去301自习了。要有电话来就说我学习去了。”这是阿雅。

  “记得今天把垃圾倒了,你已经逃了三天没值日了,愿主饶恕你们丫的。”这是丁鑫。

  301是我们学校惟一的通宵自习室,深得阿雅这个变态的喜爱。我不喜欢,我喜欢隔壁师大的情侣自习室,不花钱就可以看A片。

  以前在网上勾搭上的那个老博士又很不知趣地在MSN上发消息说最近忙什么呢?我回说你管得着吗?他说我为什么管不着?我说我忙着跟男朋友打架呢。他说好好我来助拳。我说你滚,关你屁事。他装得挺委屈似的说:我为你回国来报仇你就这么对待我?

  回国?

  我问他,“大叔你什么时候跑国外丢人去了?”

  “早出来了,国内的美女不待见我,牟办法啊。”

  我看看他的网名,“毛主席啊毛主席我日夜思念你”,难怪,敢情是投靠资本主义了。

  “恭喜哥哥混上洋务了。”

  “呵呵,现在改口叫哥了?”

  “那是,街上见条漂亮小洋狗我还认个干儿子呢。有事儿不多聊了,白了您。”

  “……”

  不管背后信息提示声响成一片,我关了MSN。

  电话随之响起。

  我不耐烦地拿起话筒:“大过年的你有意思吗?大叔!挺大岁数人了怎么一点儿人格都没有?”

  “陈默?”

  我端着话筒发愣,“你谁啊?”

  那边强颜欢笑,“我……窦……”

  啊哈!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驸马爷来找我麻烦,我还活得过今天么?

  “你……你还好么?”

  “好,你有事么?”我熟读“单身女子行为规范二十一条”,里面有一条:前男友问好不好,一定要说好,不好也说好。

  “我听说你……有了新朋友?”

  我想起宣桦,心里一酸,嘴上还硬着,“哦,是,不好意思啊我比较水性杨花,没能给您立上牌坊,您千万别怪我。”

  “陈默……”那边表演得可真是到位,“别这么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呢?”

  窦志鹏犹豫了一会儿,想必被冲得也不好意思太肉麻,寻思半晌缓缓道:“我想请你吃个饭,周日好吗?周六我在晶岳区有个家教。”

  哈哈,我拈着话筒哭笑不得,“还有谁?”

  “没有了,没别人,就咱俩。”窦志鹏声音正常多了,以为鱼上钩了可以收线了?他大概以为我仙子啊还哭天抹泪等着他回心转意呢。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突兀来约我。想来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也不容易,八成公主娘娘没怎么给他好脸。

  “咱―――俩?”我慢慢地问。

  “对。”

  “谁跟你是‘咱俩’?”

  “……”

  “窦志鹏同学,”我一本正经地说,“你看过《狼图腾》吗?没看过?哦,那我讲给你听―――人说狼要被夹子夹上了……”
 
“嗯。”

  “会忍着疼把自己的腿咬掉,然后拖着三条腿逃跑。”

  “嗯……”


  “现在我的一个小爪儿已经血兹呼拉挂你的夹子上了,您这次是又看上哪只爪子了?”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一个夹子吗?陈默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得体谅我有我的难处啊!难道咱们过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窦志鹏真不愧是两届学生会主席,装可怜装得就跟发自内心似的。我恼怒地打断他,“谁不甘心?我告儿你啊我上大学以后干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儿就是答应跟你分手了!你还有脸跟我提过去?窦志鹏,我真他妈的想抽你!散了就散了,你唧唧歪歪什么?没事儿就快点撂电话吧,别让赵雅丽逮着,你又得栽赃说是我勾引你。”

  耳中传来一声巨响,我想窦志鹏一定是用赵雅丽她爹办公室的电话,周末赵院长不在办公室,窦志鹏对自己的东西很爱惜,绝对不会这么粗暴对待。

  好笑不好笑?陈世美要秦香莲体谅他的难处?他一个新世纪的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封建时代的黄花闺女,难道是赵小姐强暴他?他身怀六甲不得不从?

  我无声地咧开嘴笑了。

  我曾经无条件地相信窦志鹏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时我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发奋、努力、好好做人,就可以等到幸福。很久以后才发觉,原来命运不是善恶相报因果轮回那么简单。说过的话可以不算,爱过的人可以不看。我知道有些事,他可以做,她却不能。若是他不愿,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改变的。男权社会里,说到底男孩子占很大便宜。那又有什么?吃软饭并不是他的发明,既然他心甘情愿卖身求荣,我也无话可说,只怪自己当初瞎眼。

  只有一条,卖就卖了,别打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招牌。做了婊子,牌坊立得再大也还是个笑话。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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