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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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晚晴再晴这对姐妹花，是在一个无聊而寂寞的周末。同事小许来找我聊天，几罐蓝带啤酒，一张梅艳芳演唱会的录影带，似乎已经能打发一个冗长的没有颜色的夜晚。偏偏那天小许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地跟我谈漂亮女人。末了，他神秘兮兮地说：“我最近认识了一对姐妹花，都是单身。”然后他打了手机。我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等待故事的发生。夜晚的气味逐渐袭来，那迷离而带忧伤的夜。
晚晴再晴款款而至。晚晴个子不高，身材饱满多汁，一把浓密的头发松松散散地用白色丝带束起，穿长裙。再晴个子比姐姐略高，声音清脆，未见其人先闻其笑。小许跟她特别热络，一来就灌她喝酒。两人都是经营一家体育用品公司的业务员。
我的眼睛掠过沉静动人的晚晴时，突然翻起一段来自过往岁月的回忆。那张宽柔明亮的脸庞，常常在半梦半醒之间相遇。我沉默了，回忆让我疼痛。在我已被酒精麻木的心底，沉淀的往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剧烈地翻滚，如月光下的潮汐。
“尹先生好像不大爱说话。”晚晴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双漆黑里揉碎了金的眼睛仿佛洞察世情。
“他好像在思考问题。”再晴似笑非笑地说，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
我振奋精神，极力摆脱脑海中的纠缠不清。两姐妹看来都不是等闲之辈，不是墙角那只易碎的花瓶。女人长得漂亮就像星星，像月亮，像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然而女人长得漂亮又有头脑，就只能用一种事物来比喻――蛇，美女蛇。这种动物需小心防备。
“喝酒吧。”我拉开一罐啤酒，故意不看她们灿若桃花、艳若烟霞的笑脸。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晚晴的电话，声音很焦急，说她们被房东太太赶出来了，问能不能到我家暂住几天。我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们来吧。”
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我难以置信。我与她们只有一面之交，我想不通她们为什么冲我而来。那个晚上的记忆已模糊不清了，我一个劲地喝酒，终于喝醉了。醒来照旧头疼得厉害，人已经走了，原来狼藉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我堆积了一个星期的脏衣服都洗了，花枝招展地晾在阳台上。后来见到小许，他笑嘻嘻地告诉我，晚晴姐妹对我的印象好得不得了，还向他要了我的生日和电话号码。我有点受宠若惊，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招人疼的。
再晴在楼下喊我的名字，行李太多了她们搬不动。我不用多说将一只皮箱扛上了肩，一口气冲上三楼。那几天正感冒，四肢无力，头重脚轻，咬紧牙把所有大包小包都包揽了，没让她们姐妹动一个手指头。最后疲备地靠在沙发上时，已是一身虚汗。
再晴看到我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你平时从来不干体力活?”
“病了，”我淡淡地回答，“吃了感冒药，原本就该发汗。”
我的家陡然一变，成为女人的美丽新世界。卫生间里摆满了眼花缭乱的洁面乳和化妆水，阳台上招摇着女人内衣，架上五颜六色的尖头高跟……我佩服自己的忍耐力，连落地窗帘都换了，粉红色的丝质窗帘，不能遮风不能挡太阳，粉红色是爱情的颜色，暧昧的颜色，这是我无法忍受的。同时我不希望有任何东西与我那一厅厚重的红木家具犯了冲。
晚上，晚晴出去了，再晴坐在我身边，跷起十个兰花指涂蔻丹。
“知道为什么我们投奔你吗?”她笑嘻嘻地问。
我回答不知道。我没有心情猜她们的心思，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平凡的男人，无利可图。
“那天晚上你喝醉后，突然说了一句话。”
“嗯?”
“你说我姐长得像小云。”再晴狡猾地笑着，“是你的初恋情人吧，我们都觉得，一个男人对长得像他的初恋的另一个女人，多少总会比不相干的人容忍些。”
再晴得意洋洋地笑着，我溃败的脸色证实了她们的判断，我败给了两个聪明的女人。然而她们也太狡猾了，她们利用了一个她们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在某方面与她们有相似点，于是她们利用了他。
夜色温柔，同一个屋顶下的一对男女却正在进行心理的角力。女人刻意戳痛男人的死穴，男人痛得刻骨铭心却装作不动声色，他不愿意让她们在他身上捞到好处。
再晴突然又说道：“五年前，我们来到这座城市，以为凭我们的相貌和智慧，两姐妹互相扶持，很快就能闯出一个世界，没想到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年轻和美貌都化作事业上的资本，我们在这城市依旧一无所有。姐姐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她对事业上的追名逐利已经失去了兴趣，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个好男人。”
我沉默了，在这座喧嚣热烈的城市里，人是需要互相宽容的。我也是这座城市的外来者，体验过漂泊和无依无靠的感觉。独自在高大的灰色楼群间游走，孤独、彷徨、紧张。也许我应该尝试与她们达成某种理解，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晚晴再晴每天早出晚归，陪客户喝早茶，下KTV，打麻将，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刚搬进来时房子收拾得还不错，没过几天，沙发上堆满她们的衣服。晚晴还建议我们养只狗，被我冷静地拒绝了，我知道她们只是喜欢下班回来亲热地叫一声“BABY”然后抱起它亲昵抚摸的感觉，她们不会想到喂它吃东西和容忍它在床底拉屎。
熟睡中被电话声吵醒，是晚晴叫我下去开门。她回来得太晚了，小区的铁门已下闸。我无可奈何地晃醒迷糊的脑袋，边走边想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晚晴一脸的歉意，让我不好意思责备她。没等我开口她就抢着解释因为一个客户怎么怎么了。
我忍不住在黑暗中冷哼了一声，她听见了，没再说下去。两个人默默地上楼梯，寂静的深夜回荡着高跟鞋的响声，特别刺耳。她突然拉住我说：“我们去吃宵夜吧，我想你一定饿了。”我体内积压的怒气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我用自己也管不住的愤怒的声音说：“我要睡觉!”
那是我第一次向她暴露我恶劣的脾气，她低下头，小声啜泣。
以为要买花或者巧克力向她道歉，没想到第二天下班回来，看见她正在厨房，系着围裙，开着哗哗的水龙头洗菜。我注意到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似乎也同样美丽。我很诧异，而她朝我微微一笑，竟是娇媚百生。
再晴似乎特意避开了，我窝在沙发里惬意地看电视，她像个家庭主妇般忙进忙出。终于三个菜上桌了，番茄炒蛋，麻婆豆腐，酸菜豆腐汤。她笑着说：“家常菜，做得不好。”
的确做得不好，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做麻婆豆腐也会做糊的。然而我知道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容易了。我突然在心里暗暗笑道，我怎么能祈求一条美女蛇会做菜。
那顿饭我们吃了两个小时，晚晴说她难得有一顿饭吃得那么清淡。我同情地看着她，想象她在外疲于应酬的样子。吃过饭，我们静静地相互依靠，晚晴将头枕在我肩上，说：“告诉我有关小云的故事吧。”
初恋的回忆总是美好的，晚晴再优秀也无法和小云相比，因为她们是不同时空里的人，现在永远追不上过去。我的初恋也许和所有人的初恋没什么两样，然而在我心里，逝去的时光像她一样美。
我和小云是在一场舞会中认识的，是毕业前的纪念舞会，我们都大四了。大四的恋爱被同学们戏称为黄昏恋，我和小云就像一对固执的老人坚定地走向不被看好的前景。毕业后，我们相约留在这座城市发展，创业前期很苦，还好身边有小云的鼓励。当时我们已住在一起，上班前，她为我准备好西装领带，下班前，她为我泡好一杯茶……
“后来怎么分开了?”晚晴不解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环境改变了吧。她觉得我变得自私了，在现实中冷酷无情。她不喜欢我每天工作到深夜，不喜欢我陪客户吃饭，带回来一身酒气，不喜欢我的手机老响个不停……我总是告诉她，只要忍耐一会就好了，只要等我升了职，生活就能安定下来，可她还是走了，在我升职的前一天。”
晚晴用她圆润的手臂紧紧地抱住我。
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着，姐妹花依然把衣服扔得满屋子，她们的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再晴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吐了一地。我依旧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喝啤酒。再晴清醒的时候，坐在我身边涂蔻丹，睃着眼睛问我：“你准备收留我们多久?”
我没好气地回答：“不久了，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再晴浓妆的脸强烈地震动了一下，说：“你跟我姐就这样算了?”
不然又能怎样呢?深更半夜为她开门，干洗的衣服没时间取叫我代劳，客户纠缠她不放，我有责任替她摆平……深夜里与她残妆的脸对视，深黑中的碎金黯淡无光。我充满同情但不谅解，小云早说过我是个自私的男人。
我无可奈何地说：“她想找个好男人，我也想找个好女人。”
又感冒了。请了一天假，躺在沙发里边喝水边狠狠地擦鼻涕。晚晴破例请了假陪我，系上围裙，说给我做好吃的。她的手机一天没响，也许关掉了。
三个菜终于上桌了，依旧是番茄炒蛋，麻婆豆腐，酸菜豆腐汤。我嘿嘿地笑，这一回，麻婆豆腐没有糊。
晚晴突然眼里含了泪；她说：“你跟再晴说的话，我知道了。”
面对她伤感的脸，我无限内疚。我安慰她说：“你长得漂亮且聪明，优秀得让所有男人无法拒绝，何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晚晴捂住脸，拼命地摇头，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再也不陪客户喝酒到半夜，我再也不要你为我等门。我可以放弃我的事业，我为你准备西装领带，我为你泡茶，我会去学做菜，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做个好女人。”
我抚摸她的长发，希望她可以停止哭泣：“你本来就是个好女人。”
她索性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个不停。
等她哭够了，我装作不经意地说：“你能不能帮我煮一壶甘和茶。”
她抬起被泪水浸湿的脸，不解地问：“什么?”
“甘和茶，”我用手比划着解释，“像火柴盒一样一盒一盒装着的甘和茶，黑色的茶梗，煮出来也是黑色的，很苦，像药一样，其实就是一种药，可治感冒发热，肚痛肚泻，骨节疼痛。”
晚晴想了想，说：“我从来没听说过甘和茶，也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
我深深地凝视她美丽的脸庞，上面写满寻找爱情的渴望。我很抱歉我不能给她她所渴望的，也许我只能让她相信，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她遇上了一个不肯轻易施爱的自私的好男人。
“从前我感冒的时候，小云常给我煮这种茶，每次喝下去，感冒就神奇般地好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会为我煮这种茶的女人。”说完这句话，我知道我和晚晴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其实甘和茶很普通，在药店就能买到，一块钱一盒，一盒能煮一大壶。懂爱的女人一定懂得为她感冒的男人煮一壶甘和茶。
晚晴再晴款款而至。晚晴个子不高，身材饱满多汁，一把浓密的头发松松散散地用白色丝带束起，穿长裙。再晴个子比姐姐略高，声音清脆，未见其人先闻其笑。小许跟她特别热络，一来就灌她喝酒。两人都是经营一家体育用品公司的业务员。
我的眼睛掠过沉静动人的晚晴时，突然翻起一段来自过往岁月的回忆。那张宽柔明亮的脸庞，常常在半梦半醒之间相遇。我沉默了，回忆让我疼痛。在我已被酒精麻木的心底，沉淀的往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剧烈地翻滚，如月光下的潮汐。
“尹先生好像不大爱说话。”晚晴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双漆黑里揉碎了金的眼睛仿佛洞察世情。
“他好像在思考问题。”再晴似笑非笑地说，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
我振奋精神，极力摆脱脑海中的纠缠不清。两姐妹看来都不是等闲之辈，不是墙角那只易碎的花瓶。女人长得漂亮就像星星，像月亮，像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然而女人长得漂亮又有头脑，就只能用一种事物来比喻――蛇，美女蛇。这种动物需小心防备。
“喝酒吧。”我拉开一罐啤酒，故意不看她们灿若桃花、艳若烟霞的笑脸。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晚晴的电话，声音很焦急，说她们被房东太太赶出来了，问能不能到我家暂住几天。我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们来吧。”
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我难以置信。我与她们只有一面之交，我想不通她们为什么冲我而来。那个晚上的记忆已模糊不清了，我一个劲地喝酒，终于喝醉了。醒来照旧头疼得厉害，人已经走了，原来狼藉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我堆积了一个星期的脏衣服都洗了，花枝招展地晾在阳台上。后来见到小许，他笑嘻嘻地告诉我，晚晴姐妹对我的印象好得不得了，还向他要了我的生日和电话号码。我有点受宠若惊，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招人疼的。
再晴在楼下喊我的名字，行李太多了她们搬不动。我不用多说将一只皮箱扛上了肩，一口气冲上三楼。那几天正感冒，四肢无力，头重脚轻，咬紧牙把所有大包小包都包揽了，没让她们姐妹动一个手指头。最后疲备地靠在沙发上时，已是一身虚汗。
再晴看到我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你平时从来不干体力活?”
“病了，”我淡淡地回答，“吃了感冒药，原本就该发汗。”
我的家陡然一变，成为女人的美丽新世界。卫生间里摆满了眼花缭乱的洁面乳和化妆水，阳台上招摇着女人内衣，架上五颜六色的尖头高跟……我佩服自己的忍耐力，连落地窗帘都换了，粉红色的丝质窗帘，不能遮风不能挡太阳，粉红色是爱情的颜色，暧昧的颜色，这是我无法忍受的。同时我不希望有任何东西与我那一厅厚重的红木家具犯了冲。
晚上，晚晴出去了，再晴坐在我身边，跷起十个兰花指涂蔻丹。
“知道为什么我们投奔你吗?”她笑嘻嘻地问。
我回答不知道。我没有心情猜她们的心思，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平凡的男人，无利可图。
“那天晚上你喝醉后，突然说了一句话。”
“嗯?”
“你说我姐长得像小云。”再晴狡猾地笑着，“是你的初恋情人吧，我们都觉得，一个男人对长得像他的初恋的另一个女人，多少总会比不相干的人容忍些。”
再晴得意洋洋地笑着，我溃败的脸色证实了她们的判断，我败给了两个聪明的女人。然而她们也太狡猾了，她们利用了一个她们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在某方面与她们有相似点，于是她们利用了他。
夜色温柔，同一个屋顶下的一对男女却正在进行心理的角力。女人刻意戳痛男人的死穴，男人痛得刻骨铭心却装作不动声色，他不愿意让她们在他身上捞到好处。
再晴突然又说道：“五年前，我们来到这座城市，以为凭我们的相貌和智慧，两姐妹互相扶持，很快就能闯出一个世界，没想到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年轻和美貌都化作事业上的资本，我们在这城市依旧一无所有。姐姐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她对事业上的追名逐利已经失去了兴趣，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个好男人。”
我沉默了，在这座喧嚣热烈的城市里，人是需要互相宽容的。我也是这座城市的外来者，体验过漂泊和无依无靠的感觉。独自在高大的灰色楼群间游走，孤独、彷徨、紧张。也许我应该尝试与她们达成某种理解，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晚晴再晴每天早出晚归，陪客户喝早茶，下KTV，打麻将，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刚搬进来时房子收拾得还不错，没过几天，沙发上堆满她们的衣服。晚晴还建议我们养只狗，被我冷静地拒绝了，我知道她们只是喜欢下班回来亲热地叫一声“BABY”然后抱起它亲昵抚摸的感觉，她们不会想到喂它吃东西和容忍它在床底拉屎。
熟睡中被电话声吵醒，是晚晴叫我下去开门。她回来得太晚了，小区的铁门已下闸。我无可奈何地晃醒迷糊的脑袋，边走边想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晚晴一脸的歉意，让我不好意思责备她。没等我开口她就抢着解释因为一个客户怎么怎么了。
我忍不住在黑暗中冷哼了一声，她听见了，没再说下去。两个人默默地上楼梯，寂静的深夜回荡着高跟鞋的响声，特别刺耳。她突然拉住我说：“我们去吃宵夜吧，我想你一定饿了。”我体内积压的怒气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我用自己也管不住的愤怒的声音说：“我要睡觉!”
那是我第一次向她暴露我恶劣的脾气，她低下头，小声啜泣。
以为要买花或者巧克力向她道歉，没想到第二天下班回来，看见她正在厨房，系着围裙，开着哗哗的水龙头洗菜。我注意到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似乎也同样美丽。我很诧异，而她朝我微微一笑，竟是娇媚百生。
再晴似乎特意避开了，我窝在沙发里惬意地看电视，她像个家庭主妇般忙进忙出。终于三个菜上桌了，番茄炒蛋，麻婆豆腐，酸菜豆腐汤。她笑着说：“家常菜，做得不好。”
的确做得不好，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做麻婆豆腐也会做糊的。然而我知道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容易了。我突然在心里暗暗笑道，我怎么能祈求一条美女蛇会做菜。
那顿饭我们吃了两个小时，晚晴说她难得有一顿饭吃得那么清淡。我同情地看着她，想象她在外疲于应酬的样子。吃过饭，我们静静地相互依靠，晚晴将头枕在我肩上，说：“告诉我有关小云的故事吧。”
初恋的回忆总是美好的，晚晴再优秀也无法和小云相比，因为她们是不同时空里的人，现在永远追不上过去。我的初恋也许和所有人的初恋没什么两样，然而在我心里，逝去的时光像她一样美。
我和小云是在一场舞会中认识的，是毕业前的纪念舞会，我们都大四了。大四的恋爱被同学们戏称为黄昏恋，我和小云就像一对固执的老人坚定地走向不被看好的前景。毕业后，我们相约留在这座城市发展，创业前期很苦，还好身边有小云的鼓励。当时我们已住在一起，上班前，她为我准备好西装领带，下班前，她为我泡好一杯茶……
“后来怎么分开了?”晚晴不解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环境改变了吧。她觉得我变得自私了，在现实中冷酷无情。她不喜欢我每天工作到深夜，不喜欢我陪客户吃饭，带回来一身酒气，不喜欢我的手机老响个不停……我总是告诉她，只要忍耐一会就好了，只要等我升了职，生活就能安定下来，可她还是走了，在我升职的前一天。”
晚晴用她圆润的手臂紧紧地抱住我。
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着，姐妹花依然把衣服扔得满屋子，她们的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再晴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吐了一地。我依旧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喝啤酒。再晴清醒的时候，坐在我身边涂蔻丹，睃着眼睛问我：“你准备收留我们多久?”
我没好气地回答：“不久了，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再晴浓妆的脸强烈地震动了一下，说：“你跟我姐就这样算了?”
不然又能怎样呢?深更半夜为她开门，干洗的衣服没时间取叫我代劳，客户纠缠她不放，我有责任替她摆平……深夜里与她残妆的脸对视，深黑中的碎金黯淡无光。我充满同情但不谅解，小云早说过我是个自私的男人。
我无可奈何地说：“她想找个好男人，我也想找个好女人。”
又感冒了。请了一天假，躺在沙发里边喝水边狠狠地擦鼻涕。晚晴破例请了假陪我，系上围裙，说给我做好吃的。她的手机一天没响，也许关掉了。
三个菜终于上桌了，依旧是番茄炒蛋，麻婆豆腐，酸菜豆腐汤。我嘿嘿地笑，这一回，麻婆豆腐没有糊。
晚晴突然眼里含了泪；她说：“你跟再晴说的话，我知道了。”
面对她伤感的脸，我无限内疚。我安慰她说：“你长得漂亮且聪明，优秀得让所有男人无法拒绝，何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晚晴捂住脸，拼命地摇头，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再也不陪客户喝酒到半夜，我再也不要你为我等门。我可以放弃我的事业，我为你准备西装领带，我为你泡茶，我会去学做菜，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做个好女人。”
我抚摸她的长发，希望她可以停止哭泣：“你本来就是个好女人。”
她索性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个不停。
等她哭够了，我装作不经意地说：“你能不能帮我煮一壶甘和茶。”
她抬起被泪水浸湿的脸，不解地问：“什么?”
“甘和茶，”我用手比划着解释，“像火柴盒一样一盒一盒装着的甘和茶，黑色的茶梗，煮出来也是黑色的，很苦，像药一样，其实就是一种药，可治感冒发热，肚痛肚泻，骨节疼痛。”
晚晴想了想，说：“我从来没听说过甘和茶，也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
我深深地凝视她美丽的脸庞，上面写满寻找爱情的渴望。我很抱歉我不能给她她所渴望的，也许我只能让她相信，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她遇上了一个不肯轻易施爱的自私的好男人。
“从前我感冒的时候，小云常给我煮这种茶，每次喝下去，感冒就神奇般地好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会为我煮这种茶的女人。”说完这句话，我知道我和晚晴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其实甘和茶很普通，在药店就能买到，一块钱一盒，一盒能煮一大壶。懂爱的女人一定懂得为她感冒的男人煮一壶甘和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