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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质幸存者自述 (1人在浏览)

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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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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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报专讯】马尼拉挟持人质事件的幸存者李滢铨因躲在后排座椅底下,诵读《心经》避过凶徒门多萨的M16步枪无情扫射。她为本报《星期日生活》撰写了一篇5000余字的文章,详述事件经过,首次披露原来被挟持的康泰团友曾密商抢夺门多萨的步枪,合力制服他。不过团友因为高估菲律宾警方的能力,错以为事件会和平解抉,为免刺激枪手而没有行动,她为此愧疚。

星期三晚,政府包机在机场降落后,受惊过度的母亲就在家人的陪同下到了政府安排的车上等候,我一人站在众多死者家属之中,静静惨加了遗体告别仪式。风笛奏着《Amazing Grace》,很庄严,也很凄凉。我看棺木上的白布贴一个个的团友名字,泪水如注。谁会想到这个旅行团回到香港时会是这个样子?

我泪眼看着傅太带她的一对子女到她丈夫遗体棺前告别。她只有四岁的小女儿在飞机上不时骄滴滴的问母亲s妈妈,为什么爸爸回香港但是不回家?妈妈,为什么我闭上眼睛会看到爸爸?一句句稚子无知的问题,听得人心绞痛,可敬的是傅太仍坚强得很,仍以逗小孩的声音平和地对女儿说爸爸已上天国,女儿和爸爸说再见,过了一会,才传来她痛哭的声音。还有汪小妹的呆滞眼神,如所有情绪被抽干了,让人看得心痛。下机前,我走到导游Masa的母亲前面,握她的手,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只能说,我很想谢谢Masa,他一直很照顾团友,直到最后一刻。

回家的路上,我透过车窗看着天上的月亮,圆得让人心痛,不知是农历十五还是十六,又是那么亮,亮得那么冷漠。

这几天我把事情想了很多遍,心里有极大的愤怒和悲伤,还有说不出的愧疚。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没有行动起来拯救自己?为什么在漫长的等待过程后,我们仍静静期盼那似乎是永不会来的救援、把自己的命运交付那无能的政府?

我们当中确是有想过要自己起来制服枪手的,到底是什么让我们犹豫了?是我们害怕,也是因为我们都相信枪手并不想杀人,我们一直以为事件会和平解抉,当然,我们最大的错误是我们高估了当地警察的能力。

枪手大概是早上十时左右上车,当时我们刚要离开菲律宾国父纪念古堡。他上车时以菲语叽哩咕噜了一堆,后来用了一些简单英语,在当地导游的翻译下,我们明白他是一个警察,认为自己被无理革职,原来他明年一月就要退休了,他要求政府重新调查,让他复职,让他可以重得失去的百万元披索退休金。枪手又多次向我们道歉,他说他也不想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说只是想我们帮他,逼政府注意他的个案,他三番四次强调不会伤害任何人,只要我们合作帮他。他请导游把我们的手机没收,但是并没有认真检查我们是否真的交出手机(这让我其后后悔自己真的交出了手机),他又强调他不是要我们的手机,只是暂时收走而已,他又说他不是要我们的钱,真的,他从来没有查看或要求我们交出任何财物。不久,他容许肚痛的李老太下车,让傅太带着几个小孩下车,又让患糖尿病的李老伯下车,这都让我们认为,他是拥有最基本的人道关怀,认同要照顾老幼病残,所以他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在他最后开枪之前,他从来没有把枪指向我们任何一个人,从来没有威吓过我们,只要我们告诉他「toilet」,他都会挥手示意让我们去,于是十个小时内,大家都在车尾堆满杂物的小室内以胶袋如厕。开始几个小时,枪手说电话时,语气平静,有时还语带笑意,一声声「ok、ok」的,让我们心宽,间或又再强调不会伤害我们,还容许外面两次送饭给我们。一直到黄昏之前,大家虽然是担心又害怕,但车内的气氛算是平和,并不恐怖。我看了好几次自己的掌纹,想,我的生命线很长呢,以前看掌好多次,不同的看相的不是都这样说的吗?我对自己说,这次事件只是闹剧,一定会圆满解抉。

没有如果

开始的时候,我们认为枪手要求这么简单,该可以在一两小时内和平解抉,直到十二时多,我等得有点不耐烦,就小声向坐在车尾的团友建议一起动手制服枪手。枪手单人匹马,我们全团人虽然妇女小孩老人较多,但有点打斗能力的男人、可以协助的青年和成年女子加起来也有十人左右,在狭窄的车厢内反抗空间不多,大家团结的话,总该可以把他制服的吧。不过,我们当时按枪手要求坐得很分散,每排只可坐一个人,旅游车又长,大家不能商量,就没有了行动的默契。我和坐在后排的几名团友多次商量,不过,因为当时的气氛仍非常平和,大家相信事件可以和平解抉,认为如果行动失败反而会激怒枪手,所以没有行动起来。

枪手说下午三时释放人质
到了下午一时多,枪手用简单英语告诉我们三时会让我们走,我听错了是八时,坐我旁边那排的梁生还纠正我,是三点,梁生再问枪手确认3pm?枪手说yes,梁生大声地回了一句good,大家也如释重负。我没有带手表习惯,手机又被没收,不时会问梁生时间,当梁生告诉我已经二时半,我的心又慌了,为什么政府似乎仍是静静的没有行动,又没有答应枪手要求,自己心里在想,要不要我们自己和枪手谈判?可是枪手又似乎只会非常简单的英语……好几次枪手开门在车门前立足停下来时,我都想要跑到他身后用力把他踢出去,也在脑中预习了很多遍,但是又怕自己不能和司机沟通,怕司机不够机警不会立即关门和开车逃走,让枪手有时间反攻……我想了很多不同的可能性,最终都没有行动,可能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恐惧和怯懦找借口。

多次商量拟合力制服枪手
时间一直拖着,始终未见任何解决事件的征象,我们在车尾的几名团友再几次商量要不要动手制服枪手。我们留意他的武器摆放在身上的位置,他走到什么地方时最好动手,商量大家身边有什么可攻击的东西,我说我虽然是身材矮小的女子,但如果男团友可以暂时压枪手,我可以抢枪和按着枪手的手令他不能行动,给时间车头的团友逃走及求助,梁生亦静静叮嘱子女在行动时要协助抢枪。可是,最终我们仍是犹豫,不敢乱来,皆因枪手把谈判设定的限期往后推了又推,等待政府回应他的诉求,让我们觉得,他是不想杀人的,直到枪手真的开枪射向前排几个团友,梁生扑出去救家人时,一切都太迟了。后来我和梁太说起,原来她也想过要攻击枪手,用她袋里的绳子去勒枪手的颈。如果我们都可以勇敢一些,如果我们早些团结行动,如果我们没有继续等待警察救援而当机立断行动起来,可能会有不一洋的结果,可恨的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默念心经躲在椅底下保命
我躲在椅子底下,逃过了枪杀。x那间,我不敢相信原来电影里的情节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看到在另一排也躲在椅子底下的母亲仍是活的,心就定了一些。第一轮枪击后,车内很静,这时天打起雷来,轰轰的一阵一阵,雨点又哒哒的打在车顶,更显得车内一片死寂。车厢内很黑,只有枪手发现有人仍是活时,再打出的一些枪声和火光。我看到蓝色的火光打入团友的身体,原来在蠕动的身体就不再动了,连哼一声都没有。隔了好一会,再又响起很多震耳欲聋的枪声,和车身不断被打击的声音,一切都不断提醒仍生还的人,下一秒可能就会毙命。

看前面那些不动的身体,我心里自然的念起“谒谛谒谛,波罗谒谛,波罗僧谒谛,菩提娑婆诃”,希望已死去的团友可以快到彼岸,这是我长年看到有生命离世时的习惯。我不自觉地想,他们真的死了吗?几分钟前仍活着的人,现在的灵魂仍在车厢内徘徊吗?我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慢慢的在心中念了很多次,一字一字的细细再咀嚼,“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无G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我想,我仍有什么G碍,心中转念了很多遍,想起自己很多想做的事仍未做,想起亲爱的家人朋友,能不死的当然仍是不死的好,但是心中已不像开始时那么怕,最担心的是母亲在两次的催泪弹攻击中发出的咳声会被枪手发现。枪战好长好长,好像永远不会完一样,我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身上染了很多血,都是别人的血,但是下一秒可能就是自己的血了。被救出来之后,这几天都闻到血腥的味道。

救护车间陋止血用品欠奉
在救护车上,我们要求救护员给双手不断流血的陈生包扎止血,救护员竟说没有用品,我母亲仍受催泪弹的苦,她想喝水,救护员又说他们没有水,我看了车上的柜,果然是空空的什么设备都没有,只有苦笑。到了政府医院,设备也非常简陋。在我们被转送去较好的医院前,有不同的政府部门官员、不同救护机构的人员、领事馆的人员,不停地问我为什么枪手会发起疯来,突然开枪,我不禁火了,当场忍不住就骂他们,他们到底是不是想救人?天底下会有那么长时间来救人?枪手暴露了那么多可以被攻击的机会为什么警察没有把握时机?为什么就不能先答应枪手的诉求先救人质……?陈先生不断想找他的女友易小姐的消息,可是哪里找,医院里乱作一团,同样在医院里寻找子女的梁太看起来让人心都要碎了,她双眼睁得好大,盛满泪水,似乎随时会倒下,我一边照顾受惊在哭的母亲,一边握着梁太的手,和她一起向在场的政府官员重复她的要求,要求政府人员带她去找子女,但是无能的官员说,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子女在哪个医院……

血腥味挥不去闭目闻枪声
我在医院里,把母亲安顿下来,已是清晨近五时,我把染血的衣物褪去,头发已被干了的血弄得僵硬,我洗了很久很久,浓浓的血腥味让我有想吐的感觉。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睡在病床上母亲顺着呼吸而起伏的胸口,看了很久,生怕她会突然不动,看了不知多久,我才确定,是的,我们都安全了,都活着,我呼了一口气,心中慢慢生了一片静。我看着微亮泛白的天空,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眼睛闭上,耳边却响起不断的一下一下“啪、啪”枪声,打散了原来心中的静,之后眼睛一闭上就听到枪声,看见中枪团友身体在抽搐,不知他们是否已在往天国的路上,一直不能合眼。

菲律宾政府和警方对这件事的荒谬处理,全世界都看到,我也不用再多说,在医院期间,看菲国新闻,知道其总统言行,听到警队为了替自己无能开脱而卸责给传媒,竟要求在危急事件时封锁新闻,我每每气得在病房内大骂。在医院的两天内菲国官员和多方人员络绎不绝的来慰问,总统妹妹也代表其兄来访,我都把我的愤怒直接表达了,要求撤查和追究责任,给死伤者及其家属一个交代。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倒是全都很尽心尽力的照顾伤病者,我非常感谢他们,我明白他们是想为他们国家造成的错误而尽力补偿。

回港前,我去找梁太,想告诉她我们先回香港,也给她一点支持。梁太好厉害,很镇定,还安慰我,她相信的神给了她很大的精神支持。不过,当我们说到当时车内最后的状况时,大家都忍不住哭了起来。神啊,虽然我不是教徒,但无论如何,请您照顾她已启程往天国的亲人,并给她和她仍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儿子以无限的爱和眷顾。

我们曾经对菲国如此漠然

我一直想,是什么让一个曾是杰出警察的枪手变成冷血杀手?难道他就没有任何G碍?不担心家人生活?是什么把他逼上末路?他为什么要用挟持人质的方式来逼政府重新审视他的个案,难道这国家没有他可以申诉的途径吗?我这才明白,虽然我以前也有过好几个来自菲律宾的同事,但我和大多数香港人一洋,对这个国家几乎全无认识。明明香港有十几万菲佣生活在我们之间,甚至住在我们很多家庭内,但是我们对这个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廉价劳工的国家和人民的生活状况是如此的漠然。我们大概都知道菲国穷,才要在全球输出佣工,但到底有多穷?我查看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菲国有三分之一人口活在贫穷线以下,枪杀、绑架的事情无日无之,这样的情况之下,人民过的是什么生活?我回想发生挟持事件之前二天,旅行团的行程当中有一项是到花车厂探访,现场却传来了一阵阵恶臭,导游指一下车厂围墙外的一边,是一个垃圾山,山上有不少小孩正在检垃圾维生,让人心酸无言。

菲佣变无能政府代罪羔羊
回到香港后,知道香港这几天出现了不少反菲言论,网上有人说要把所有菲佣赶走,使菲国立即陷入经济困境作为报复,又有菲佣在街上被辱骂,一声声「奴隶国、仆人国」来作菲国代号。我明白市民对菲国政府和警察的无能的愤怒,我亲身体会,但是,这与菲国人民何干呢?难道我们都忘了被歧视的滋味吗?香港曾是长久被殖民的一个社会,华人在体制上和生活上都被所谓的「主人」歧视,现在却有一些香港人材大气粗地声称「我着请疃喾坡杀鋈耍我着系谧爬舷浮梗以一副「聘用你是恩惠,你却敢以下犯上」的奴隶主姿态来责备那些和挟持人质事件全不沾边的菲佣,实在让人心惊。菲佣明明就是她们无能政府的受害人,正正因为政府无能让人民温饱,无数的菲国妇女才要离乡别井、丢下自己的孩子去寄人篱下照顾别人的孩子呀,为什么在香港菲佣反而成为无能政府的代罪羔羊呢?为什么在悲愤的同时有些香港人会变成种族主义者?同样让人难以明白的是,香港政府竟也在此同时宣布要把包括菲佣在内的外佣继续冻薪,使外佣都无法分享经济好转的成果,这是我们的政府在浑水摸鱼吗?政府能不能公开检讨外佣薪酬的标准和机制是什么,在这个时候作这些举动,给人政府要惩罚外佣的感觉,对消除仇菲情绪没有任何帮助。有位友人引了鲁迅的一句话s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香港人难道是只会向弱者开刀的怯者吗?

公正调查追究责任慰亡灵
香港这几天为了人质事件大家一同愤怒一同悲伤,我虽然没有和其它团友讨论过,但我想,团友们都会感谢市民的关心和支持。不过,要慰死难者在天之灵的方法不是责难无辜的菲佣或菲国人民,我们的焦点要清晰,针对菲国的政府和警方,要求公正的调查,追究事件责任,以及支持伤者及死者遗属安排日后的生活,这才是对事件中死伤者的实在关怀,长远而言,我们该更支持菲国人民建设更可靠的政府,更有公义的社会,这样香港才真正算得上是国际社会的一员,有人道关怀的国际大都会。

各位团友,大家终于都回香港了,回家了。已离世的团友们,请一路好走,还请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在世的亲人;身心受伤的团友和家属们,请坚强起来,早日康复,以后的路还长,愿大家都好好生活,大家保重啊。




-----------李滢铨(马尼拉挟持人质事件幸存者)
 
建议国人和菲律宾断绝外交关系,断绝一切经济来往。
 
菲律滨挟持人质经常有发生,有美国人.俄罗斯人.日本人等...但是他们都没事.当美国人被挟持时,奥巴马说:如果菲方不安全解救人质,就和菲断绝一切经贸关系,结果没一个人受伤的.而我们同胞被挟持,我们的父母官我们天朝的人屁都没人放一个.我们的生命就这样交给这个腐败无能的供铲党保护着有什么安全感.我们民族有什么尊严.
 
李滢铨、菩萨德相,香港同胞、好样的。有信仰和无信仰的人,就是如此的不同。一心批佛的全知全能者,在李滢铨面前,不知可有半点忏悔。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作者:余虹

一、 ­

一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饮弹自尽。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燃了33根蜡烛,为33 个生命祈祷。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当那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 ,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里没人收 留,包括他的父母。 ­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名凶手开枪 打死了32个人,凶手人饮弹自尽。刚 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 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 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也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 活动中竟连凶手也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 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燃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 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他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 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 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 ,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 这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

  再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炷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炷。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 ­

­

二、 ­

­

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不会想到“33”?那个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 ­

  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和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 ­

  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关系,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并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

­

三、 ­

­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 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并不是与社会正义相冲突的爱,并不是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践行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堕落而伤心。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罪;对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泄恨的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不清。 ­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链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象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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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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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马、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之间割不断的纠缠。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分,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 ­

  我在前面提到的那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民众中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三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19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既不了知痛苦/亦不懂得爱/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还深深地藏匿。” ­

  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巨大力量? ­

  2007/5于波士顿­
 
以爱承担罪恶与不幸,西方有基督,中国有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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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借刀杀人之计用得太好.....人死了..那个总统还对着镜头笑咧咧的..开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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